“好了!”萧管家包扎好他的伤之后,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得意,“我带你去见夫人!”
现在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麦哲宇坐了下来,他觉得脚躁骨上的大纱布使他看起来很可笑,但令他羞耻的是他所犯的那些错误。
“你受伤了?”倩宜蹙紧娥眉。
“你知道我是个杀人犯?为什么不把我交给警察,这样你就可以省下很多麻烦。”
“我信得过你!”
他一怔:“为什么?”
“杀人需要动机。”
“怎知道我没有。”
“一个男人不会因为女人爱他而杀掉她。你的绰号叫——一夜天使,对吗?”
“你——知道?”
“我也是从报上看来的,而且——”她淡淡地笑了笑。
“陈太太告诉——你?”他这下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出卖你!”她摇摇头:“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检查官要我拿五万元去保她。”
“她被捕了?”
“她迭你出城之后,警官就截住她,因为有人看见你上了她的车,记下她的车号通知警方。”
“陈太太现在呢?”
“她很好,这事对她的影响并不大,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你。”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口,愧意从心底阵阵升起,经过了白莉莉这件事之后,他发现自己没法子再面对倩宜。
“我们都知道你是无辜的。”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却像是来自好遥远的地心。
“谢谢!”他一咬牙:“我该走了。”
“你现在还不能走!”她仍端坐在那儿,可是其中却有一股奇异的温暖,使他心神一震。
“为什么?”
“警方拘捕不到你,现在下令全面通缉,你一出去就会被捕。”
“你也替我担心?”他猛地回过头去,发现她不知何时已悄悄走来,正站在他后面。
出乎意料,她竟点了点头。
如果这是从前,他会惊喜若狂,但现在,除了愧疚,他只有痛恨,恨自己为什么要卷入这个漩涡中,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但他却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谢谢你!”他机械地说,然后掉转过头,他不要看她那张雪白如玉的面孔,因为他不配。
“我救你脱险,不是要听你说谢。我要知道真相,”她的脸红了,可是她一点也不退缩,那双曾使他觉得神秘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真诚:“我至少要知道我没看错人。”
“如果你看错了人呢?”他的心跳得很快,几乎要跳出口腔来。
“不会的。”她研究着他的表情,然后很肯定地摇摇头:“我有自信。”
“我怕你要失望了。”他颓丧地坐在白色的窗台上,叹了口气。
当他从蕾蕾开始说起时,她的脸变苍白了,但她一声不吭,只继续听他说,直到他说完。他说着的时候,觉得面对着的,是自己的良心。
他叙述完之后,她仍旧不动,他这才发现她眼中满是眼泪。“江——倩宜!”他吃力地叫了她一声。
“你不该告诉我这些的!”她掩住了脸,很快地离开书房。
他坐在那儿,僵硬、冰冷,像座化石不能移动分毫。
他就知道她不会原谅他的。他的丑恶远超过她的想像。她恨他!一股巨大的痛苦像潮水似的淹没了他。
☆ ☆ ☆
萧管家敲过门之后走了进来,“夫人要我请您到客房去休息。”
“不!”他站起来,那阵痛苦几乎撕裂了他,令他怀疑自己怎么还站得直,但他竟然表现得很好,使他惊讶自己的能耐:“我该走了。她现在哪里?”
“小教堂。”
“可以带我去吗?我应该去跟她告辞。”
第九章
肉桂的幽香弥漫着整个空间,黑暗中,只有一盏盏白烛光像星星般亮着。
麦哲宇关上了门,好半天才看清楚江倩宜披着一袭黑色的纱跪在圣坛前,虔诚而专注地念着经文,并没被他惊扰。
她在祈祷!祈祷什么?那阵巨大的痛苦又涌上来了,方才她说她恨他,那么,她也曾爱过他了?只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呢?如果这一生能够再重来一次,但——不可能了,一股苦涩攫住了他。
那么,又何必说再见呢?他转过身,受伤的脚使他行动迟缓,但这并不是留在这儿最好的理由。
跪在圣坛前的倩宜就在这时,像心电感应似地回过头来。“哲宇。”她再也禁不住内心的悸动,当他扶起她时,她发出了他从未听过的呜咽。
他用力地抱紧她,心中的愧疚与怨悔一丝不减,可是另一种感觉取代了这些痛苦,生命中最灰黯的一刻仿佛就在此露出了曙光,他的眼泪融入了她脸上晶莹的泪水中。
圣母玛丽亚的圣像似乎也在此时发出了慈悲的柔光,宽恕地看着他们。
☆ ☆ ☆
火像妖冶的精灵,一波波的窜起,扭动着它们善舞的腰肢,跳着奇异的舞蹈,纸张跟着蜷缩、扭曲,整个地燃烧,最后化成了灰烬。
麦哲宇坐在壁炉边,一页页的烧着蕾蕾的日记。刚才他烧掉的那些丑陋不堪的照片时,只觉得羞耻,但现在,看着蕾蕾的日记在火里化成灰,只有说不出的心痛。这是蕾蕾在人间最后的一点痕迹,可是也被他亲手毁了,就如同当初他毁掉她鲜嫩的生命一样。
如果生命能再重来一次?只可惜它不再重来。他把最后的一页也丢进火中,站起身来。是的,生命不可能再重来,可是至少可以改变未来,倩宜对他的爱也鼓舞了他。
倩宜走了过来,她宁静的脸上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但现在,她也不再冷漠,他们是那么的亲近。
“我该走了,去投案,谢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我。”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这一去,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了,他心里一阵刺痛。
“不!”她摇头:“真相已经大白了。”
“你说什么?”他一阵愕然。
“恭喜你!”倩宜的眼中涌出热泪:“刚才我打开电视看新闻,薇尚山庄出事了,你的冤屈可以洗清了。”
“出了——什么事!”他的身躯一阵摇晃,一定是小凤,一定是她,他又是一阵晕眩,小凤——死了吗?
“你很激动?”倩宜扶住了他。
“告诉我,薇尚怎么样了?”
“金夫人死了。被她的女侍,一个叫小凤的少女用自卫手枪打死的,可是小凤也被金夫人杀了,但小凤在死之前,把金夫人这些年来的作恶多端详细写了出来,还有证物和录音,你一定没办法相信,金夫人和她的弟弟金祖惠是本地最大的毒枭,警方已经在一个小时前循线找到金祖惠的巢穴,可惜被他逃脱了。”
“有电话吗?”他听到小凤的死讯时一阵悲愤难当,但立刻又清醒了过来。“我知道金祖惠躲在哪里,我要把他揪出来。”
“你怎么晓得?”
“小凤告诉过我。就是她放我出来的,那个死于俱乐部的女侍魏小贞是她的妹妹。”
“老天!”
当警方在电话中听到麦哲宇的声音时,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直到他向分局长详细地说明了事情的所有经过,才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要带警察去雄鸡俱乐部,把金祖惠找出来,小贞是他杀的,他要还这条命,然后我要到白莉莉那儿找关杰明的日记。”他转过身,情难自抑地一下子用力抱住她,喃喃地叫着:“倩宜,倩宜。”他简直没办法说清楚他的抱歉和爱慕。但他势必不能久留,最低限度,他不能在这儿见警察,否则会给倩宜带来太多的麻烦。
“你是说——一本日记?”她离开他怀抱时问。
“你知道?”他愣住了。
“我还在怀疑是谁开这种玩笑呢,竟然是白莉莉!”她喃喃自语,然后在书房抽屉里,把日记取了来。
他翻动日记时,发现跟小凤所说的丝毫不差,正是这本日记。“为了它,送掉了好几条人命。”他难过地问:“怎么会到你手上来的?”
“白莉莉出事后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一个包裹,里面所写的十分耸人听闻,可是我一点也没把它跟白莉莉联想在一块儿。”她喟然一叹。
“白莉莉竟会把它寄给你,实在太让人想不到了。”他摇摇头:“她本来想大敲金夫人一笔的,却赔上了自己一条命。”
“我想她可能有预感金夫人会派人追杀她,所以在危急时,把它用邮寄的方式处理,掩过了金夫人的耳目,所以那个歹徒杀了她后,什么都没找着。”
“日记中到底还记载了什么惊人的丑闻,使得金夫人非把相关的人全除掉?”
“我想是为了金夫人的女儿。”倩宜叹了口气:“你一定不晓得她还有个女儿叫嘉嘉吧?”
“嘉嘉?”
“对!嘉嘉,关杰明就因为知道嘉嘉的事才死于非命的。日记上说有一天一个满身是伤的年轻人找他看病,关医生怀疑那些伤有问题预备报警,但年轻人一再哀求他说明天会告诉他真相,第二天年轻人果然带着女友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