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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国伦登时脸色大变,这份和前件合约几乎是同时进行的文件,是他与对方公司交涉了几乎半年的秘密,好容易得到首肯,才私下达成协议的,他从印尼回来后,立刻锁进家里的保险柜,怎么可能落到云上峰手里。

  他的心思如电影般转动,突然,他明白了,这是一个骗局,是吗?

  想通了他反而冷静下来,捡起那份合约,果然不是他自己的那一份,他被出卖了。

  而这一切,本来就是个陷阱。

  云上峰把他当傻瓜一样在手上耍,他却沾沾自喜毫不自知。

  “你居心叵测,图谋不轨,竟还有脸来见我?”云上峰的怒气犹盛。

  陈国伦沉默半晌,他的秘密被人象纸一样轻易的揭破了,任何的求饶,都无济于事。看情形,云上峰把他榨干了,在逼他走路之前,可能还要吓他一吓,他象公鸡一样,竖起全身的羽毛防备着。

  “那是我跟N.K公司的私人契约,属于私人行为,如果有不当的地方,也只是我使用了一些方便,并不能构成任何犯罪行为,”他微笑着,反正此地是不能待了,他要走,也要全身而退,不能落下任何话柄。

  “私人契约?亏你说得出口。这份呢?”云上峰把另一件自卷中抽出来。

  “我低估你了,是吗?”他认得出,那才是真正能让他下狱的东西,是NK公司在签约之后要求把公司存货转售的附带条件,那批存货他原以为不在清单上,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满足一下NK公司贪小便宜的心理,老实说这批货主没给他太大好处,没想到让守株待兔的云上峰抓个正着。

  “我对你很失望。”云上峰在叹气,重重的,婉惜的,愤怒的。

  “我也是!”陈国伦仍然微笑着。

  “你竟还不认错?”他有些惊讶,换做别人早就屁滚尿流了,他却若无其事地站在这儿。

  “你已经搜过我的保险柜,对吗?”陈国伦仍在微笑,然后郑重其事的凑到云上峰的身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如果告发我,你也没什么好处,因为我还有另一些文件藏在我的一个朋友的保险柜。”

  “你在恐吓我?”云上峰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脸都气黑了。

  “你这三年都被选为模范企业家,对吗?如果国税局纺拓会看到我给他们的资料,你猜他们会说什么?”

  “你滚吧。”云上峰一下子似乎老了十年,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

  他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他苦心经营了好几年的地方,犹如丧家之犬。但是,云上峰并没有让他的坏名声传出去,不保留内幕,会两败俱伤的。

  离开大云之后,他并不没花很多时间责怪自己,他不是那种受了一点挫折就痛悔终生的人,他把一切的痛恨吞进肚里,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云上峰愚弄了他,会得报应。

  他摒弃一切非理智的感情,把全付的精力投向他原本一无所知的新兴行业----电子。

  没想到这一次押对了宝,他自此一帆风顺,事业之成功,扩展之迅速,使他在五年之内,由默默无名的年轻人,成为企业巨子之一。

  在这段期间,他和云上峰有多次碰面的机会,但两人互相回避。

  云上峰一天比一天老,他却一天比一天成功,当他开始展开报复时,云上峰却幸运的躲过这一劫。

  他相信他死时一定会哈哈大笑的。

  往事如烟……他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忽然一个念头袭进了脑中----

  云上峰对女儿有把握。

  一定早就料到了,他知道除了陈国伦没人对大云的困境帮得上忙。

  陈国伦笑了起来,这是自方丝莹死后,他头一回朗声大笑。

  他失败了,和云老头玩了十年,他从没一回胜过。

  但他输得心服口服。

  的确没有人抗拒得了云依婷。

  只是云上峰不知道的是,他会真心诚意的爱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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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动 推出

  兰兰键入

  第九章

  灯,一盏盏关了起来。

  随着灯光的消失,仿佛也关掉了所有的人声,笑语。

  人群散了,热闹散了。

  是的,览会结束了。

  “这是个非常成功的个展!恭喜你!”艺廊的高经理向云依婷伸出他的手。为了开这次展览,他曾甘冒依婷拒绝的危险,并且依照陈国伦的指示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海报风波”,还不得不在她与陈国伦谈判时避到国外去,但现在一切大功告成,终于圆满结束了。

  “谢谢你。”依婷由衷的。

  “这里留给我收拾?”他问,所有的作品被抢购一空,除了正中那幅非卖品,题名为“春日”的黑白巨幅作品,是依婷特地到台东去拍摄的,这幅作品有一种十分特别的灵气,也可以说是纪录了她数年来辛苦工作的心路历程,有许多收藏者透过关系表达收藏意愿,但都被她拒绝了。

  “不!我想独自待在这里一会儿!毕竟这是我今生最后一次的展出。”

  “我觉得----”高经理一直想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在艺坛工作这些年,除了为了生活,最重要的是他对艺术的兴趣,他有把握云依婷有资格成为大师,中途放弃是谁都会替她可惜的,有多少人终生钻研不得其门而入,她却----

  “不要劝我!”依婷摆了摆手,他这才看见她脸上倦意,那深深由骨髓透出来的倦意。

  “我不明白。”他讷讷地。

  “是的,你不懂我为什么会在最辉煌的时候退出,也一直追问我,现在,我想是到了该表明心迹的时候了,”她展露微笑,风华绝代却艳而不媚的微笑。

  “当我被环境所迫不得不结束工作室时,我心情的痛苦绝非外人所能了解。”她继续说。“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停顿,我得到了休息,得到了调整。更与外面广大的世界得以接触,这原与我一心狂热追求艺术的心愿相违背,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实得到一个最难得的反省机会!我扪心自问,多年苦心的研究是为了什么?”

  是的,这个答案是对的,但太抽象太笼统,什么是最高的境界?我发现我不懂,却把自己逼到了象牙塔中;艺术原应是属于人群的,我却自鸣清高离开人群,这种情况是十分危险的,而且一一天天腐蚀我的创造力,总有一天,我会只一个艺术家的空头衔而不自知,试想到了那么一天,我的一切苦心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敢说你的反省不对,”高经理皱起了眉头,“您正值高颠峰期,在此种高度状态,难免要有所突破,恕我直言,如为了惧怕突破而割舍,放弃,对得起你的艺术良知吗?”

  “这句忠言在技术上无懈可击,”她的微笑更深了,灵气逼人,“但与事实有很大出入,艺术并非盲目冲刺,重要的是不断的反思。”

  “我倒觉得您在逃避。”他还是不能同意。

  “是吗?”她意味深长的,对艺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角度,所以产生不同的看法,她并不见得能确定自己的看法是完全对的,但她愿意这么做。

  “如果您坚持放弃,可能您永远不会再回到岗位上来。”

  “如果!”她轻轻摇头:“如果艺术真正吸引我,我会回来的。”

  显然地,高经理对她的答复并不满意,但他无权再追问下去,他只有转移话题:“那您的工作室呢?也结束掉吗?”

  “我暂放弃摄影,但并不表示放弃工作室,他们是我最好的伙伴,她是目前的一群菁英,我不会再愚蠢的放弃他们,相反的,从此以后,他们可以有更好的机会发展,作尖端的摄影技术研究,您知道吗?安华已经得到法国的入学许可,下个月就要启程,学成后,她将代替我领导大家。”

  “我不知道该对您说些什么,但不管如何,您都曾是一伟大的艺术工作者。

  “谢谢你!”

  高经理退出动后,她踱到了那幅“春日”前。

  那样美的,东台湾的风景。

  壮大、辽阔、使人心胸膨湃,意境深远。

  她的微笑慢慢收敛,她倦了。真的,她倦了。

  多年的辛苦一旦要结束时的惘然与倦意,太多的的狂热,太多的投入,如今,已成了回忆。

  但这个回忆也有无限的意义,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曾历尽挣扎,在那些青春的狂飚,智慧的磨练中,她相信她会永远坚持那份灵气。

  他伸手按熄剩下的几盏灯,只留下大厅当中的那一盏。

  四周是一片黑暗,仅有一圈好柔好柔的光影淡淡照着她,衬着她一袭素裳,纤纤体态,也衬出她绝美的轮廓,那白得透明的透明的肌肤。

  在这样幽静、神秘、隐敛使用的气氛中,他象一朵白色的水仙花,盛开在无人的风景中。

  当她转过头时,看见有个人静静地站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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