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雾庄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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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頤似乎暫时满意了她锐气受挫的样子,他语气明确的下逐客令。「很好,那么麻烦你到客厅去稍候,我和我的妻子并不习惯在臥房里招呼客人!」

  韓雪碧点头,然后掉头,她脸上一直表现得相当自制,但她摔上房门时所用的力道,足以显示她的愤怒。

  水仙和莊頤一样知道韓雪碧并不是一个习惯被拒绝轻忽的女人,而这样一个女人再次回到霧莊,他们都难免各怀心绪。

  「你打算怎么办?」緘默了许久的水仙打破沉默。

  「不怎么办,她只是回国做学术演講顺道回霧莊看看,不会久留。」莊頤敘述的很平淡。

  但水仙却开始忐忑,莊頤的意思好像并不在意韓雪碧在霧莊暫时住下,而他的语气虽淡漠,可是水仙却隐约看见隐在他淡漠神情下的激动,那是一种无意间遇见「旧情人」或瞥见「旧情事」时,心湖如被投下石子般的漣漪掀起。

  起床着衣时,水仙看见莊頤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出神表情。

  「漣漪效应」开始了。水仙边暗忖边无奈的苦笑,而她觉得她接下来该做的事,大概是向她全能的上帝祈丁笣i漪」不要被擴大。

  ※  ※  ※

  上帝好像没有听见水仙的祈叮恳只蚴抢炼杌赜λ钠矶?

  接下来的几天,水仙的日子过的简直比糟糕更糟糕许多。

  基于尊重她是霧莊的女主人,莊頤慷慨的把韓雪碧能否留在霧莊的选择权留给水仙;也基于害怕被莊頤看成是小家子气的女人,水仙也愚蠢的決定让韓雪碧留下来小住。

  这个決定的确是够蠢的了。在韓雪碧为期將近两个月的台湾假期里,她的巡迴学术演講时间只佔两週,且是排定在她台湾假期的最后两週,那意味着韓雪碧可能要在霧莊待上一个半月。

  而水仙糟糕日子的开端,自然是肇因于韓雪碧。加入霧莊的生活不久,她便给淑姨和水仙带来相当大的困扰,虽然她在到霧莊的第一天,就被莊頤教导要谦遜的以「客人」自居,但事实上她很难做到,可怕的是她还有「易客为主」的趨向。

  在霧莊做客的这段时日,她有两面,一面是面对莊頤时的小女人姿态,莊頤在场时,她总是表现得很嫵媚、柔馴,像只等待寵爱之手的尊贵波斯猫。可是面对水仙和淑姨时,她又像个跋扈霸道的女强人,頤指气使。

  水仙不清楚她在美国就这么任性傲慢惯了,还是以前莊頤的确很娇寵她(莊頤会娇寵一个女人?实在很难想像!)。她对別人为她所做的一切服务,不但不曾心存感激,还有意无意的挑剔。

  例如淑姨所做的菜,她不是嫌太老太烂,就是挑剔太鹹太淡,甚至连水仙好意的让出她搬到莊頤臥室前的那个漂亮房间给她时,她都不免要尖酸刻薄的批评:「从没见过这么自我膨胀的女人,只因为自已名叫水仙,就弄得满室都是俗气的花朵图案和家具,噯!噁不噁心?」

  当下水仙心想,韓雪碧要是知道了这些「噁心」的东西全是出自莊頤的选择,她不知会不会由「噁心」变成「椎心」?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韓雪碧住进霧莊以后,「椎心」的人绝大部分是水仙,探究其原因,又绝大部分与莊頤态度上的微妙转变有关。

  确实,莊頤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去回应韓雪碧的主动示好,又緣于他要强的个性与顾及自尊,他更不可能和韓雪碧旧情复炽,可是他愈常膠着在韓雪碧无瑕脸庞及曼妙身影的怔忡眼神,令水仙的不安加剧。而当水仙协助他做复健练习时,他的暴躁易怒,更是教水仙无所适从、压力沉重。

  比较值得安慰的是,韓雪碧的出现并没有削減了莊頤对她的「性」趣,一到夜寐的时间,他若没有把自己深埋在她体內,便会温柔的把她納入怀中,他拥抱她的姿势,柔情而温润,但他的神情,深沉而幽暗,这样两极化的思維举止,又让水仙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把她当成韓雪碧在利用?甚或者,他根本就期望躺在他怀抱里的人儿是韓雪碧?

  唉!难怪有人要说,女人如她们所用的镜子一般脆弱;镜子容易生影,也容易破碎。水仙也是女人,岂有例外。

  心情是这样紊乱纷沓的过了几天,当水仙已逐渐适应莊頤情绪的古怪变化与韓雪碧的除了莊頤其他目中无人时,这晚霧莊意外空降的另两位不速之客──莊琛和駱婷婷,又让水仙一个头两个大起来。

  事情又该从何说起呢?对了,该由这晚淑姨做的牛排大餐说起,为了刀叉摆放的位置,韓雪碧当着莊頤的面抨击水仙和淑姨不懂「餐桌礼儀」,当下把水仙窘得面红耳赤,把淑姨气得撂下刀叉寒声说道:「既然你那么挑剔,就换你来伺候我们吧!」

  韓雪碧哪会伺候人?她天生是来让人伺候的,她只消微嘟着她美丽的櫻唇,委屈的辩称:「我哪有挑剔?我只不过实话实说。」別人就拿她没轍。

  当时淑姨原本冀望一旁的莊頤评评理,顺便看看能不能干脆一脚把这个「囂张」小姐给踹向旅馆,眼不见为净,可惜她的姪子只是表情淡淡的漫游着他的思绪,他微翹的嘴角甚至说明了他认为眼前这种情況相当有娛乐性。

  淑姨差点当场气炸了,她各瞪了莊頤和韓雪碧一眼,把围裙甩下,忿忿不平的朝水仙嘟嚷:「水仙,我认为你应该教教我们这位注重餐桌礼儀的小姐一些做客的礼儀,不然,她都快不知道谁才是霧莊此刻真正的女主人了?」

  当然啦,水仙认为自己既不被韓雪碧认同为霧莊的女主人,她再对她下什么马威也无济于事,所以她只安静的对着自己眼前滋滋作响的牛排微笑,没有作声。

  当时淑姨似乎被他们两夫妻姑息韓雪碧的心态激怒了,尔后一阵急促却熟悉的汽车喇叭声瞬间平息了她的怒气。

  这种鳴汽车喇叭的方式,除了莊琛,別无分号。水仙忐忑的暗忖。

  事实上稍后踏进霧莊餐厅的,也的确是莊琛,他臂弯中还亲热的挽着一个笑容甜美、笑靨迎人的女孩,她恰巧是水仙那英俊倜儻的二妹夫駱哲风的漂亮妹妹──駱婷婷!

  说实话,水仙和莊頤、淑姨一样,都极讶异莊琛会这么快就再次回到霧莊,还带着美丽可人的駱婷婷。

  回霧莊的这晚,他就表情真摯的为他以前幼稚的行为及几次的动粗,诚心的向他大哥莊頤道歉,还大方体帖的把駱婷婷介紹给大家认识,并公开表示不久之后駱婷婷將成为霧莊的一份子。

  这份宣告意味着──莊琛和駱婷婷的婚姻随时可能成立。

  最初,水仙是十分惊讶的听着,并黯然的猜测:是否在莊琛和駱婷婷婚礼的钟声响起的同时,也是她得低吟她对莊頤的爱情輓歌的同时?但无论自己的心情如何,她确实是十分虔心替他们感到高兴的,莊琛的淳厚善良和駱婷婷的娴淑温婉让他们形同绝配。而由駱婷婷凝望着莊琛时的甜蜜诚摯看来,水仙也肯定她已经由小妹玫瑰无意间加諸于她的感情阴霾中走了出来,并真心的和莊琛陷入情惘。

  只是,莊琛的想法又似乎不尽如此,这可由接下来几天莊琛的某些怪异言行得以证明,例如以前行止保守的莊琛,现在总会故意在众人面前对駱婷婷表现出连駱婷婷都会为之尴尬的过度亲热,并趁众人不注意时,对身为大嫂的水仙投以像要引她妒忌或挑兴她的眼神。

  又例如水仙时常会过敏的感觉到有人在窺伺她的一举一动,偶尔掉头,她会逮到莊琛正用一种她完全陌生的诡譎眼光盯视她,最奇怪的是,他似乎相当喜欢和他的前大嫂韓雪碧重逢,以前时常会咒骂拋下断腿哥哥的嫂子的他,现在却一有机会就和韓雪碧交头接耳。当然,莊琛和韓雪碧若想培养迟到的友誼,水仙也没有干预的权利,问題是──他们给水仙的感觉很鬼祟,他们的交谈总在水仙出现时嘎然而止,继之而来的那股不自然的静寂,又令人感觉格外尴尬。

  水仙的直觉告诉她,在短短的一个月里,莊琛的行为特质已有某些改变,那改变令他固有的温和淳良消失,并賦与了他一些不安定因素,而韓雪碧,则是霧莊里的另一股不安定因素。

  这两股不安定的因素,让水仙产生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而这些意外訪客的匯集,也的确造成了水仙一些不可避免的災难。

  第十章

  许多事情的发生全聚集在这一天──一个多一而又多霧的日子。

  大清早,一阵无名的雨霧就把霧莊整个笼罩在一片愁澹的静闃中。

  但霧莊并非真的静闃。在莊頤的复健室里,水仙正以她护士的专业方式,协助莊頤做着举步維艰的复健工作。

  莊頤喘得厉害,他扶着两根粗大的鋼管,第不计其数的伸直沉重迟滯的双腿,缓慢謹慎的踏出一步。一阵痛楚袭来,他轻声咒骂,看了看几步之遥的轮椅,他大胆的挪移重量,之后他的膝蓋一弯,双腿无力的下垂,屁股差点「砰」的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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