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金说得好,如果她不是白痴,那世界上就没有白痴这种东西存在了。
她居然会把一个壮得像一头牛的男同学误认为是身段颀长、气质高雅的倪学长!不仅如此,那头牛看了信封后,纳闷地说:“亲爱的兆金学长收?谁是‘兆金’啊?”说完转身就把信丢给旁边的人;然后,她绞尽脑汁熬夜写的情书果真遭公开传阅的命运。
兆金学长!她怎么会在信封上写下这样的字而不自觉?哎,既然她会暗称班上有钱人家小姐为万金、千金,那么依财富排名,将学长昵称为兆金也不为过啊。可是,她哪敢老实地对大家说?如果她们知道一定会唾弃她,说她以财取人。
可是,不能怪她啊!不是她见钱眼开,而是这些人家里实在太有钱了,即使身上没带什么昂贵首饰,可是举手投足之间仍然让人觉得金光闪闪呀!
“喂!”陈千金和林万金相偕在走廊上拦住她,陈千金口气极差地问:“你把话说清楚,谁是‘兆金学长’?”
“我不小心写错了啦……”
“你不只名字写错,连信里头的‘喜欢’都写了‘喜观’,‘请你接受我的心意’写成了‘请你接受我的必意’,错字连篇。”林万金掩着嘴笑。
“你们……连你们也看过我的信了?”她真的写错那么多字吗?她明明反复检查了十几遍啊。
陈千金不高兴地瞪着她,“你该不会是故意写错名字,耍我们吧?”她在教室里愈想愈不对,所以才拉着林万金一起出来找李依瞳。
李依瞳眨眨圆圆的双眼,“我为什么要耍你们?”
“因为……”因为她看穿她们想让她出丑,所以用这一招来将她们一军,陈千金当然不会笨得说出来。但她还是气呼呼地说:“一般正常人会把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写错吗?”
“哎呀!”她已经很自责、很难过了,干嘛还对她这么凶啊?“爱情讲求的是心,哪是什么姓啊名啊的?姓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他!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嘛!”
这些话脱口而出后,李依瞳也一怔;对啊,她有什么好怕的?她不就是喜欢学长,才会想要告白的吗?何必怕别人取笑?重要的是,她能将心意传达给学长,进而让学长知晓她这个人,甚至对她起了好感,这不就是天底下最美好、最快乐的事吗?啊,如果学长现在就站在她面前那该有多好,她一定可以大声地喊出“我喜欢你”。
“你喜欢谁啊?”陈千金问,然后示意林万金看楼梯口。林万金看见出现在那里的人儿时,脸露微讶。
“何必明知故问?我喜欢的就是那个人嘛!”
“谁?”两人齐声问道。
“倪兆——呃,倪、傲、恒啦!我喜欢他!比什么都喜……啊……”
李依瞳也看见了刚上楼的倪傲恒。她喊得非常大声,以至宽阔的走廊上传出隐隐的回声。倪傲恒听见有人叫着他的名字,自然而然地停下脚步转头去看。
两人视线遥遥相对。当李依瞳意会到倪傲恒正在看她时,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不一会儿,倪傲恒面无表情地挪开视线转身上楼。
陈千金与林万金对视了一眼,再看了看整个人晕陶陶的李依瞳。
“沉默代表拒绝吗?”陈千金问。
“应该还不算吧。”林万金微笑地答,轻撩肩上发丝,对李依瞳说:“不要轻易放弃,继续努力。”
☆ ☆ ☆
放学回到家后,李依瞳没跟在厨房煮晚饭的母亲打招呼,径自上楼进自己的房间,将书包往床上一丢,她在书桌前坐下。
两手托腮,用恍惚的眼神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他看到我、听到我说的话了……”
自从上午在走廊上与倪傲恒视线相对之后,李依瞳整个人心不在焉,整个下午的课她除了打瞌睡、流口水外,想的、念的全都是倪傲恒学长。
三年级和二年级的教室不在同一栋大楼,为什么学长会出现在那儿呢?李依瞳坚信那就是命运!命运安排他们在当时、当地相遇,然后开始他们浪漫的爱情故事。
“啊,为什么这么罗漫蒂克呢?”李依瞳双手反抱自己,陶醉不已。
“他听到我的告白后,应该就会注意我了。接下来,我只要常常出现在他左右,他就是我的襄中物了。”
“襄中物耶!这表示他就像我口袋里的东西一样,我爱拿出来就拿出来,爱放进去就放进去。就像铅笔盒、橡皮擦一样,是我的耶!”她将书包时的文具、教科书拿出来又放进去,然后抱着书包喊:“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整个人几近疯狂状态。
她丢开书包,转身抱起搁在枕头边的熊宝宝布偶,幻想那就是倪傲恒。
“我爱压他、扁他,都随我高兴。”压过、扁过布偶后,她盯着布偶乌黑发亮的眼睛,“好,我要脱他的衣服,偷亲他这里,还有这里,”她用指头点了点布偶的脸颊以及嘴巴,“还有这里、那里、那里,”又指了指布偶脖子、胸部、肚脐眼处,视线逐往下移,“还有,那里,哇——好色哦!”
不敢正视布偶的两腿之间,她丢开布偶,整个人向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李依瞳,你好变态哦。你欲求不满吗?”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心态有问题。“什么话,十七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欲求不满咧?”
她翻过身趴在床上,两手撑着下巴,“唉!好烦哦。”自己一个人高兴地喃喃自语后,反而觉得有些寂寞。
“希望明天他会跑过来跟我讲话。”
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居然起了睡意,两眼几乎快合上时,她突然被踩到痛处似的跳了起来。
“哇!”她大叫,“如果他要和我约会的话,我要穿什么衣服呢?”
她冲向衣柜,完全没想到她担心的事情不会那么快发生,甚至根本不会发生。
“没有、没有、没有——”完全没有一件好看的衣服可以穿出去约会!
“妈——”她冲下楼,跑向厨房。“妈——”
“叫你别老是慌慌张张的,有毛病啊!如果你爸有客人那还得了?”正在削萝卜皮的李妈妈板着脸骂她。
“这么凶!有客人才会被你吓到呢!”李依瞳吐吐舌头,小声说道。老爸现在一定不在家,更不可能有客人在他的书房,不然老妈脸不会那么丑。而且,老妈心情不好的原因,一定是因为——
“两条萝卜、才两条萝卜而已,居然要了我五十三块大洋!气死我了,今晚吃炒萝卜皮。”李妈妈生气地将破板上的萝卜皮剁成细丝。
看吧!她老妈实在很好捉摸的;简单一句话,就是为钱喜欢为钱忧。前两天,她买到两盒比市价便宜一大半的草莓,心情便愉快得不得了,这会儿,又为了贵了点的萝卜而歇斯底里了。
“又是炒萝卜皮?”李依瞳嘟着嘴,但抗议也只敢仅此一句,除非她今晚不想吃饭了。她知道这时候跟着嗜钱如命的妈妈谈钱的事不太妥当,但她顾不上了那么多。
她朝李妈妈伸出手,“妈,给我钱。”
臭着一张脸的李妈妈更加捉狂,“干什么?书钱不都包含在学费里了吗?”
“不是啦,我好久没有买衣服了。”
李妈妈转向头来瞄瞄她,“买衣服做什么?你没衣服穿呀?”
“人家我同学星期假日都可以去逛街买漂亮的新衣服!”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供你吃住、上学,你就应该要感恩了,还想买新衣服?别忘了上星期你才花了我几万块学费,要不是因为……”
李依瞳捂起耳朵,“我知道你后悔死了让我去读这所高中,不要再说了。”
其实她家里既不穷也不贫,他们住在高级住宅区,她老爸名下的企业在商界更是赫赫有名。可是,她小器的老爸老妈非要把日子过得比三级贫户还不如才甘心。电费、水费、瓦斯费都设有底限,帐单一来若有超过一块钱,她老爸便会召集家庭会议,检讨是谁、什么时候、什么理由,竟然敢浪费资源。
曾经有记者来访问这位小器的大老板,并大篇幅报导、赞赏李家具有富而不奢的节俭美德。理所当然的,她老爸老妈在闲暇之余更加致力于研究怎样才能更省钱。
基本上这样的爸妈,应该不会让女儿去读富贵人家才负担得起的私立明星学校。原因在于她国中老师来做家庭访问时有一番话:“原来李依瞳家境这么好。本来我还在担心该推荐她就读哪一所高中呢,现在我的建议是,为了活泼可爱的依瞳的将来,你们务必送她去一个可以让她气质更高雅的学校——”
一时耳根子软,加上李依瞳高中联考落榜,为了不想让那位国中老师说闲话,才将她送进现在就读的学校。每当缴学费时,他们便会懊恼一时不智,上了那个势利眼老师的当。可是当人家夸赞她女儿读的是一所名校时,虚荣感又会跑出来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