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月菱惊愕极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震撼著她;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地为她著想,更想不到他的背後居然藏著这样的身世。
「我知道你很惊讶,但我就是一个被丢在路旁的弃婴,」聂无方淡淡地说,似乎一切都已云淡风轻,但眼中翻腾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我没有亲人,吃尽苦头才长大成人,为了自保,只能拚命地练武壮大自己;如果我有後代,绝不能让他过这种生活。」
望著他孤寂的眼神,刁月菱心疼极了,她终於知道他的个性为什么这么冷漠,若不是从小历经风霜,他何尝会变得这样孤傲不群?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握住了他的手,她十分坚定地承诺。若能怀了他的骨肉,她珍惜都来不及了,怎舍得让孩子吃苦?
聂无方凝视著她的双眼,那双眸中的温柔让他的心莫名地温暖起来。
「不,孩子也是我的责任,不能让你独自承担。」他坚绝地说,因为他不忍心自己的骨肉是个没爹的孤儿。「你要记著,没有这枚戒指,你永远也找不到我,务必要好好收著。」
刁月菱见他这么认真,不禁仔细地打量起手中的指环,在蒙胧的光线下,隐约可见指环内侧刻了一个「聂」字。
「上面有你的姓呀!」她喃喃地说。
聂无方点了点头。「这指环是我师父留下的,他老人家姓聂,捡到我後替无名无姓的我取了名字。他老人家去世之後,这枚戒指就成了我追念他的凭藉。」
「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真的好吗?」刁月菱担心地问。
聂无方沉默地看著她,眼中是已然决定的坚持。他取过了戒指,亲自为她套在指上,刁月菱的心弦不禁因他的举动而颤动不已。
「记著,若要找我,带著戒指到应天城的『玲珑阁』,那里是一个……古玩店,会有人安排你我见面。」他微蹙起眉,似乎想到什么烦心的事。
刁月菱柔顺地点点头,心里因为他的叮咛起了一丝丝甜蜜,但她想得很清楚,这一生,自己是绝对不会去找他的;他们俩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虽然她很想待在他的身边,但她知道他并不希望,毕竟从头到尾,他口口声声都是有了孩子再去找他……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到他身边去呢?他一定不欢迎吧!
若有了他的孩子,这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她只要守著孩子就很满足了,不必再去打扰他。
望著他阗黑有神的眼眸,她的心中一阵依恋,虽然欢爱後的疲倦令她昏昏欲睡,但她却舍不得闭上眼睛。
聂无方叹了口气,将困倦的她揽进怀里。「快睡吧!我知道你累了。」他低语。
躺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刁月菱心中涌进了强烈的安全感,能拥有一个男人的疼爱真的很幸福,在今晚之前她一点也不了解这种感觉。
被他的气息及温暖笼罩著,她沉沉地阖上眼,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感觉著她均匀的呼吸,聂无方知道她睡著了,她的发柔柔的披散在他的胸口,不知名的清香回绕在空气中。搂著她娇小的身躯,他不自禁地讶异起来,印象中自己从没对任何女人这么容忍过。
以往他总在得到满足後便断然离开,从不将胸怀开放给任何女人,但凝望著刁月菱柔情似水的眼瞳,他觉得自己的冰冷武装几乎要瓦解了。如果上天不是这么捉弄人,给她一张正常的容颜,他相信她一定是世间最出众的女子,因为她拥有一双任何人都没有的动人眼睛,就像天边柔和亮丽的星星。
只可惜他不是一个寻常男人,他不打算让任何女人加入他危险的人生,他孤独惯了,早已忘了如何动心。
诚然,他对菱儿所做的已超过他一向的习惯,但是,他将这一切都当作是报恩的一部分。
对,就只是报恩。
+ + +
窗外蒙蒙地亮了,间断地传来清脆的鸟鸣,刁月菱翻了个身,身旁凉飕飕的。乍失暖源,她迷蒙地睁开眼,只见身边空无一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惊坐起身,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聂大哥?」早晨的凉意令她一阵哆嗦,但什么也比不上他不告而别带给她的惊慌。
房门被推了开来,她心中一喜,但进房来的却不是她挂心的人……
「菱菱,阿娘来看你了。」刁翠凤笑吟吟地踏进屋内,没注意到女儿脸上些微的落寞。
「阿娘,聂大哥他……」她焦急地问。
「我已经让他走了。」刁翠凤接下去说,并坐到女儿身边。
她见著月菱床单上的落红,心中十分满意,看来那小子真的做了该做的事,并没有唬弄她。
听见聂无方已走,刁月菱心中一阵抽痛,心头好像被人挖空了一块;本以为自己能面对这个必然的分离,谁知事到临头还是免不了伤心。
「为什么那么快……」她喃喃地说,不解他为何不跟她告别?
「要走当然要趁著天还没亮,这样才不会有人发现。那时你正沉睡,所以他才没叫你。」刁翠凤拍著月菱的肩,怜惜地安慰道:「他总归是要走的,你就别伤心了,你的心愿不就是要他平安离开吗?现在你应该高兴才是。」
刁月菱点点头,眼中却藏著酸楚:聂大哥能走,她已别无所求了,她真的应该像阿娘说的高兴一点才对,但她好想再看他一眼,她好舍不得他!
强抑著眼中打转的泪水,她不希望在阿娘面前泄漏了心情。
刁翠凤看出女儿心里难过,但她不打算拆穿,这种时候独自安静一下比较好。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阿娘先回去了;对了,从现在起先停喝蛇血,看看你体内的毒到底有没有改善。」刁翠凤交代道。
「好的。」刁月菱应道。
等阿娘一走,她的泪水一滴滴地滑落下来,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她心里清楚,对聂大哥的思念也将如此,永远没有消失的一天,她对他的感情,注定只能藏在心中,再相见的日子,将永远无期。
直到几个时辰之後,刁月菱开始注意到身体真的和平时不太一样了,照理说没喝蛇血她的皮肤会灼热疼痛,但今天却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一直到了晚上,她都还十分舒适,难道阿娘说的古法果真奏效了吗?
经过一夜後,刁月菱一大早就起床去祖屋,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娘,但她走到了门边,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
「族长,长老们有要事相商,想请族长过去一下。」随从的声音由屋内传了出来。
「好,我马上就过去。」刁翠凤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听到阿娘有事要处理,刁月菱心想那她等会儿再来好了,转身才要离开,屋里却又传来了阿娘说话的声音。
「『蛇王洞』的情形如何?」刁翠凤说话的语气十分戒慎。
「禀族长,蛇群并无动静,似乎还未从地底出来。」
「可恶,这两天明明是神蛇出洞的日子,蛇群为什么还不出来吃掉那家伙呢?算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在洞口严密戒备。」刁翠凤不耐烦地说。
刁月菱吓了一跳,阿娘口中的那人是谁?会不会是……
「是,属下一定不会让他逃跑的。」
「这倒无妨,那家伙的迷香毒未解,谅他也逃不了,只是为免夜长梦多,他快点死是最好的。」刁翠凤的话像催命的咒语,让门外的刁月菱浑身发抖!
天呀!他们真的是在说聂大哥,但事情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是应该被放走了吗?难道阿娘说的一切都是在骗她?
太过分了!原来阿娘从头到尾根本没打算放聂大哥走,要聂大哥与她共度一夜的条件也不过是在利用他罢了,事成之後还是要杀他!
她气极了,恨不得冲进去质问阿娘,但理智即时回到她的脑中;不行,如果让阿娘知道她听见此事,一定又会把她软禁在房里,到时就没人能去救聂大哥了。
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聂大哥救出来,她不能让阿娘发现她在这里。
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刁月菱赶紧躲到屋侧的阴影处,看到阿娘带了随从离开祖屋。
等人都走远後,她偷偷地溜进屋中,必须在去「蛇王洞」之前,先找到阿娘密藏的迷香解药,否则聂大哥绝对没力气逃命的。
刁月菱在药柜中仔细地翻找,终於在最隐密的里层找到了放解药的小瓷瓶;她从中倒出了数粒丹药,小心翼翼地收好之後,尽速离开了祖屋。
但现在是大白天,她不能在此时冒然去「蛇王洞」,一切只能等到天黑再说,只希望在那之前神蛇别从地底出来,否则聂大哥一定会被吃掉的。
忐忑不安地回到自己的木屋後,她焦急地等著黑夜到来,好不容易等到夜色降临,她迫不及待地开始执行救援的计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