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公子,您朋友身上的毒太过罕有,就连老夫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老夫不知该如何医治。」柳玄捻著白胡子说。
「这可真奇了,难道你连他中了什么毒都无法知道吗?」尉迟靖不可置信道。聂无方究竟惹上哪一号人物?以他的高深武功,不太可能让人下这么厉害的毒!
柳玄再摇摇头,「老夫仅知这是一种寒毒,每次毒发时会让内脏及血管极度收缩,因此导致全身性的出血。不过老夫不知其毒引为何,所以无法配制解药。」
「难道只能等死吗?」尉迟靖眸光一沉,语中包含了强烈的不悦。
「没错。」柳玄实话实说,他也想不出任何法子。
尉迟靖双手环胸,黑钻般的黑眸紧紧盯著昏迷的聂无方。
「他什么时候能醒?」他抱著一丝希望问道。
等聂无方醒後,问明他中毒的经过,也许能厘清毒的种类,进而配出解药。
「他不会醒了。以脉象来看,他中毒已久,最多只剩半个月的生命,在这之前他都会一直昏迷。」但柳玄的话打破了尉迟靖最後的希望。
尉迟靖潇洒的脸上罩了一层阴影。他看著聂无方冷峻的脸,心里怎样也无法相信这个合作多年的夥伴会这样就挂了。
他当然不承认聂无方比他强,但他心知肚明聂无方也并不比他弱,这样一个强悍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他看了看束手无策的柳玄,心里觉得很烦闷,乾脆转身离开了房间:如果连当世神医都救不了聂无方,那他也不必留在那里了。
往後数日,照顾聂无方的仆人每天都会来向他报告,但情况始终毫无进展,聂无方也一直昏迷不醒,看来柳玄的判断并没有错,这下尉迟靖也不得不开始死心。他数著日子,眼看半个月即将过去,他甚至打算开始准备聂无方的後事。
失去聂无方这个当世盗王,连尉迟靖也不禁烦心,也许从此以後,他这个「玲珑阁」的老板又要亲自下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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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刁月菱却辗转难眠,她自乾草铺成的床铺起身,点亮了桌上小小的油灯。
她走到小窗边,看见窗外的月光很亮很美,虽然令人陶醉,却无法安抚她起伏的心。只要一想到明早就可进入应天城,她的心儿就怦怦直跳,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期待。
「不知道聂大哥怎么样了?」她喃喃自语,脸上挂著焦急的神情。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觉得坐立难安,她好担心如果明天进城後知道他已经死了,那该怎么办?
她忧虑地思付著。心里压著沉沉的恐惧,心儿怦怦地直跳。
这里是应天城外的小农村,只要步行一个时辰就可以进城,刁月菱赶路至此时天已黑了,所以她就向好心的农家借住一晚。经过漫长的两个多月,应天城终於近在眼前,但她心中的压力却也到达了顶点。
叹了一口气,刁月菱决定不要再想了,再不分散注意力,她一定会被焦虑的情绪逼疯的!她注意到月光照著身旁的水盆,不自禁地低头看去,只见水面映出一张清丽脱俗的容颜。
她先是讶然,而後突然想起那是自己的脸,一张她都不认识的脸!
没错,她的容貌真的改变了!
因为寒毒的消散,两个多月以来,她溃烂的皮肤一寸寸愈合,接著变得越来越光滑,最後变成了现在灵秀可人的模样,前後的转变之大,让她难以置信,每次看到自己,都要好一会儿才能想起那是她的脸。
但是她一点也不高兴,非但如此,她还很厌恶自己的新样貌。
凝视著水中的倒影,她心里一阵酸楚,眼泪涌出了眼眶:想到为了去除她身上的毒,而引发了这么多不幸的事,她就觉得好恨自己。
「阿娘!我好想您!还有聂大哥……」想到最亲爱的人一个死了,另一人还生死未卜,她就心痛得不能自己,哽咽不已。
「要不是为了医好我,这些事统统不会发生,聂大哥不会中毒,阿娘也不会丧命……最该死的人是我!」她呜咽著,字字都是她沉痛的心声。
这一路上,她在多少个暗夜里独自饮泣,要不是抱著一丝救聂无方的希望,她恨不得立刻一死了之,抛弃痛苦的生命算了!她实在没办法怀著满心的内疚,麻木地继续活下去……
这张脸的代价太大了,若能重来,不管选择多少次她都不要!
每晚,她的心情就在忧心与懊悔的双重煎熬下直到天明,今晚也不例外……
天一亮,她告别了借宿的农家,匆匆地往应天城赶去。
进了城,她凭著热心人士的指路,终於找到了城中有名的「玲珑阁」,当她看著「玲珑阁」的门区时,心里觉得像在作梦一样,她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找到这家聂大哥交代的古玩铺。
漫长的路程她一个人无依无助,虽然孤独辛苦,但一切的辛酸皆在此时化为乌有。她望著「玲珑阁」,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聂大哥。
定睛望去,只见古玩铺内人来人往的,大家脸上都挂著忙碌的神情。刁月菱站在门边,目光紧张地随著里面的人转著,最後终於鼓起勇气上前询问。
「请……请问?」她朝著柜台的夥计,迟疑地开口。
「什么事啊?」夥计不耐烦的问,眼光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只见她头戴竹笠,笠沿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她的样貌。
「我想找人,请问这里有没有人姓『聂』?」
「没有。」夥计抛出两个字後继续低头工作,压根不理她。
「不对,这里一定有人姓聂,你再想想看好吗?」刁月菱不死心,双手急切地扒上柜台边缘。
聂大哥的话不会有错的,他不是说过这里会有人安排他俩见面的吗?
「跟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怎么那么烦哪?」夥计横眉竖眼地吼著,想轰走这个烦人的女人。
两人说话的声音引起了刚好由走廊经过的尉迟靖的注意。
一听到那女的要找一个姓聂的人,尉迟靖俊朗的眉眼立刻拢上了戒意:她要找的人是聂无方吗?「盗魔」的名号虽然名闻天下,但聂无方从不对人泄漏他的姓名,如果她的目标真的是他,那她是如何得知他的名字的?
「你来!」尉迟靖对一个离他不远的长工招著手。
「老板,您有何吩咐?」长工飞快地弯腰而来。
「看到柜台边那个戴竹笠的女人了?」他指著仍在争论的两人。「把她请进内厅来,别让她一直嚷嚷。」她再吵下去太引人注目了。
交代完後,尉迟靖转身便走,回到了「玲珑阁」的内厅等著。他闲坐进太师椅中,奸整以暇地望著门口,眼中却闪著凛冽的光芒。
一直以来,聂无方盗来的宝物都是经由他来脱手,江湖上也唯有他知道聂无方真实的姓名和样貌,如果惹上了任何麻烦,他俩谁也脱不了千系。
这女的究竟是敌是友呢?他无从推敲,不过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当人影出现在门口时,尉迟靖迫人的眼神瞬间消散无踪,眼中只剩下淡淡的笑意,收放的速度令人咋舌。
「姑娘,有什么事,你就和这位公子谈吧!」长工将刁月菱请进内厅後,便带上门出去了。
刁月菱抬头看著眼前的男子,只见他唇角似笑非笑,眼神明亮清朗,但隐约埋著深藏不露的精光。
「我……是来找人的。」既然不见对方开口询问,她便主动的表明来意。
尉迟靖只是淡淡一笑,「这位姑娘,恕在下不习惯与遮住容貌的人对谈,可否请你脱下竹笠?」他说得客气,却咄咄逼人。
刁月菱怔了一下,这两个多月她虽然不再蒙面,但却始终戴著竹笠,毕竟她遮著脸过了这么多年,很难习惯在短时间内坦然地面对别人的眼光……
但这个人也许能帮她找到聂大哥,她不想惹怒对方。
吸了一口气,她将竹笠摘下,眼光局促地望著地面,避免和那男人对视。
尉迟靖打量著她,只见她的相貌柔美可人,肌肤莹透滑嫩,一双亮灿灿的大眼十分迷人,再加上挺翘的鼻梁和那两瓣红嫩的粉唇,真是名讨人喜欢的姑娘。
但令他奇怪的是,为什么她的态度这么紧张不安呢?她把头垂的那么低,像是恨不得埋进地板里似的。
「姑娘,在下尉迟靖,可以请教你的芳名吗?」尉迟靖清亮的嗓音轻松随意,总能降低别人的戒心。
「我叫作刁月菱。」她抬起头瞥了尉迟靖一眼,发现他并没有死盯著她的脸看,心情不禁放松了一点,「尉迟公子,我到这里是为了找一位名叫聂无方的男子,我有急事要见他。」她大胆地提出要求。
她深信聂大哥交代的绝不会错!这个古玩铺是他俩连系的唯一媒藉,而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是铺子里可以做主的人。
但尉迟靖却摇摇头,「姑娘,本铺中没有一个员工是姓聂的,你可能找错地方了。」虽然确定了她要找的人,但他扬著眉,就是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