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冷极了的眼里突然窜起一股怒火;那些喇嘛竟能将他逃亡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他们到底对他了解多少?难道是出了内奸,早将这次的行动告知了布达拉宫?
没关系,等他回到应天,一定会将这事弄个明白!
抚著胸口,指尖触著那些扎紧的布条,他想起了那个救他的女孩,今早,他真的想杀了她!
「盗魔」的名号名满江湖,他看上的东西没有到不了手的,但也因而树敌无数,随时有杀身之祸,能安度至今,全靠他行踪神秘,也因此他习惯除去见过他的人。
但他再心狠手辣,也清楚那女孩虽多事,却不至於死有余辜,至少她一心想救他。
所以她走後,他开始後悔自己的举动,但今晚就要离开的他是绝不会再见到那女孩的。这样也好,这件事就算了吧!他就当她从没见过他。
再次静下心,聂无方将真气导入丹田,继续运功疗伤,希望今夜能顺利地离开这里;瞬间,一阵微小的声音惊动了他!
他迅速睁开眼,锐利的眼光往洞口看去,只见昏暗的夜色下隐约有一道人影。
是她!聂无方惊讶地想,这女孩怎么又来了?她不怕他又要杀她吗?
他没有出声,静静地想看她要做些什么。
刁月菱在洞口蹲下身子,由肩膀上取下一个布包,在布包里她装了一些面饼及水果,还有最重要的药草,这些是她特意为聂无方带来的。她从下午就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等到现在夜深了,她才敢偷偷出村来。
她由外往里望,很希望能看到聂无方的情况如何,可惜洞中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到,
「聂大哥不知怎样了?」她真担心他的伤势,但是一想起早上的经验,她就不敢进洞接近他,迟疑了一下,她决定还是把东西留下就好了。
将布包拿在手中,她将它轻轻放在洞口,但想想不妥,她又将布包往里推进一些,「聂大哥伤得不轻,万一起不了身,不就拿不到东西了吗?」刁月菱实在不放心,不由得又将布包推得更里面,整个人都进入洞里,完全忘了保持距离的决定。
聂无方冷眼往外看著,嘴角却破天荒地往上扬起:他见到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正缩著身子推著一团东西朝他而来……
她是在怕他、不敢接近他吗?那她又为什么要来呢?
「你来做什么?」聂无方其实不想理她,但心里的疑惑令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远远传来的声音让刁月菱僵住了所有动作!她先是觉得害怕,但欣喜的心情很快取代了一切,因为她发觉聂无方的声音不一样了,似乎有精神许多,看来他的伤势一定有起色!她不禁感到高兴。
「我……我替你带吃的来……还有草药。」她小心翼翼地说,希望不会惹怒他,毕竟她被早上的情形吓坏了。
听她结结巴巴,聂无方不禁皱起眉头:看来这女孩真的很怕他,不过想也知道,有谁能在快被杀了的情况下不恐惧呢?说真的,他很讶异她居然还会为他带东西来。
没听到任何的回答,刁月菱心里更加紧张,以为他不耐烦了。
「我马上就走,你别生气。」她记得他似乎没什么耐性,「啊!你……一定要吃草药。」说完,她赶紧往後跑。
「站住,我没赶你走,你急什么?」聂无方快速地制止,声音虽冷,却少了一丝压迫感。
刁月菱不禁停住了动作,她很讶异他的冷酷似乎缓和许多……真奇怪!
「过来一点。」他深邃的眼在黑暗中紧盯著刁月菱。
刁月菱著实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後还是往前靠了一点;虽然她有些怕,但他身上毕竟还有伤,只要不要靠太近,她认为应该不会有危险。
但聂无方并不满意,「你到底在怕什么?早上的事不会再发生了。」他提高了音量,但付出的代价却是胸前一阵剧痛;他闷哼一声,伸手捂紧胸口。
刁月菱听到了,不禁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她忘了恐惧,迅速地移到聂无方身边,并由衣袖中取出火摺子,将微弱的火星吹亮。
刺眼的光线让两人同时眯起了眼,但聂无方仍是将她担忧的神情看进了眼底。
「你为何这么关心我?」他劈口就问,心中的疑惑在见到刁月菱清柔水亮的眸光後更形加重。
他过惯了危机四伏的生活,完全无法了解怎有人能对一个陌生人善良到这种程度?尤其他几乎杀了她!
「你受伤了,我当然该关心你。」刁月菱狐疑地望著他,根本不认为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的伤……是不是好一些了?还会痛吗?」
「当然痛。」瞧她那么天真,聂无方眉头皱得更紧,「我问你,我差点杀了你,你居然还敢回来,你不怕旧事重演吗?」
「怕,所以我不太敢进来……」刁月菱注意著他的举动,慢慢回答。
聂无方不耐烦地打断,「既然怕我,你就不该出现。」他怀疑如果有一天她遇上一只受伤的猛虎,她也会不怕死地去救它。
「我不能因为害怕,就置你於不顾,这是不对的,更何况好久都没有人肯跟我说话。」她指的是阿娘之外的人。「与其在村里惹人嫌,我宁愿来看看你。」
聂无方幽冷的眸光紧紧攫住她的双眼,似乎想看穿她的灵魂、分辨她话语的真假;刁月菱在他的凝视下十分紧张。
除了阿娘,十八年来从没有人这样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她心头感到十分压迫,但又有一种微妙的感受,一种……莫名而生的存在感;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不是空气,觉得有人正视她,而不是嫌恶地视而不见。
但恐慌的感觉同时也袭击著她的心;聂大哥锐利的眼光,好似能穿透面巾,看到她不堪入目的容貌……不,她不要他知道她有多丑,他会像所有人一样厌恶她!
当这想法进入刁月菱的脑中,她的眼眸立刻聚满了惊恐,她赶紧将脸撇开,以逃开聂无方的眼光。
聂无方莫名其妙地瞅著惶然的刁月菱,他有做出任何威胁的举动吗?只不过看两眼罢了,这丫头有必要这么害怕?
「我不知道自己长得这么恐怖。」他眯起眼,淡漠的唇角挂著冷笑。
刁月菱远远地望著聂无方,眼光徘徊在他的脸上;伤势稳定的他看起来生气勃勃,冷峻的神情虽让人心生畏惧,但那对深邃锐利的黑眸及抿紧的薄唇却充满了男性魄力。
「不,你一点也不恐怖。」何止如此,若是他冰冷的神情能溶化一些,他是一个好看到让人栘不开目光的男人。
聂无方眉一挑,心头涌起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在中原,他在人们口中是一个冷血的狂魔,而他们确实没冤枉他,只有她说他一点也不恐怖!真可笑。
「既然你不怕我,为何逃得那么远?」他冷冷一哼,取笑道。
刁月菱无奈地垂下头,她总不能老实说,她之所以闪躲,是因为长得恐怖的人是她自己吧!
「聂大哥,别再说这些了,你先服一点草药好吗?」她想起来此的目地,连忙解开手边的布包,取出数株她采来的草药。
就在她递来药草之时,聂无方眸光一黯,出其不意地朝她伸过来的手抓去,将她的手套一把扯了下来。
刁月菱一声惊叫,「你……你做什么?」她赶紧捂住自己的手,不希望让聂无方看到。
但他的利眼早将她手背上溃烂的皮肤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喜欢别人神秘兮兮地蒙著脸,尤其是你。」废话,他的真面目都被看光了,看回来才公平。「更何况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包得这么密不透风?难不成独龙族的人都是这么穿的吗?」
「不是,我……我是因为有病……」刁月菱低低的说,眼神又急又难过,索性把手藏到了背後。
聂无方瞥著她,眼里藏著捉摸不定的情绪。方才看见她手上的溃烂,他就明白她的脸一定更不能看了,莫怪她这么寂寞,别人都不愿接近她。
世间就是这样,好心肠的人不一定有好回报,真是讽刺;不过现在他对她的善良更讶异了,因为他认为残酷的环境只会让人变得冷血,至少他是如此。
他不再坚持要看她的脸,手一扬,将手套抛还给她。「算了,方才的话当我没说。」
他撇开头去,直到听见她悉悉索索地戴好了手套,他才问:「你要给我吃的是什么草药?」
刁月菱一怔,心里有点光火,觉得自己完全无法了解这个男人。前一刻才惹她难过,这一刻又没事了一样,难道他都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吗?
「这是我们族中治伤奇药,伤势再重都有效,昨晚我曾喂你吃过了。」她闷闷地将紫色的草药递给他,见他皱著眉打量了一下,随即送入口中。
「聂大哥,只要你好好吃药,再过几天伤就可以好了。」她叮咛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