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柴桑依然不想作画,她翻出那张沾满泪渍的柳以樊画像,她不想为它上色,想保持现有的纯净模样,画得虽栩栩如生但仍是一张画,她认为再多的色彩也表现不出真人的生动神态。
柳以樊站在落地窗后,凝神注视着柴桑的背影。他刚下班,也知道她这两天都呆坐在阳台上,失神的模样令他心生不忍。本来不想打扰她的冥思,但今天他忍不住冲动地想上来和她聊聊。她的房门未关,顾及礼貌他曾敲门叫人,但她完全没反应,于是他大胆入内,刚要打开落地窗,就看见她腿上的那幅人像素描。
他吃惊地张大嘴,那画逼真得几乎一眼就看出是何人,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她作画的模特儿,也纳闷她如何能将他画得那么传神?他们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就算见面,发也也很少正眼瞧她,但那幅画却像是她细心观察十个小时后所画出的成果。他突然思及某种可能性,难道她对他……
图纸上的斑斑驳驳是什么?水吗?她似乎不曾去擦拭它,只任由水滴渗入图纸,铅笔的线条微微晕开,但无损那股逼真的神韵,或者……那水渍是眼泪?
他抬手敲敲落地窗,柴桑惊吓地转过头来,发现是他时脸都涨红了,赶紧将那张素描反过来盖住。
“我叫了你好几声,但你都没理我。”以樊踏进阳台时说道。
“我……我在发呆。”柴桑紧张地回答,看着他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你今天觉得怎么样?”他颔首指指她的脚踝。
“很好,谢谢关心。”
“我可以看你的素描吗?”他的视线移向她腿上的画本,半晌后温柔地询问。
柴桑下意识地猛摇头,想到他可能已发现这是他的人像素描,她心中更是一阵惊慌,害怕他已看出她的心情。
“这么神秘啊?”以樊不太注意她的拒绝,笑笑说道:“可是我刚刚已经不小心看到了,我觉得你画的人很像我,所以才想看清楚点。”
“你看错了!”柴桑赶紧反驳,然后找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找我有事吗?”
“没有,只是看看你现在怎么样而已。”以樊顺着她的问题回答。
柴桑心里漫过一阵暖意,那股温暖不知不觉的反应在她脸上,她两颊晕红,心底则向上天祈祷能让她留住这刻得来不易的美好。
“你的脸很红,热吗?”以樊带点促狭地问道。内向、安静的人似乎都很容易脸红,因此他把柴桑的脸红归咎于她的个性,但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因为他?
“没有,只是……”柴桑差点说出脸红的真正原因。
“跟你开玩笑啦!别那么严肃嘛!”他笑着逗她。
望着他打趣的表情,柴桑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小小的笑容。
“你……找到柴雁了吗?”柴桑问得有些胆怯,预期会看到他全身僵直,但他只是苦苦一笑,无奈地摇摇头。
“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我决定和她断了,跟那种女人扯上算我倒霉。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真是蠢得可以。”以樊自嘲道。柴桑则不发一语,任她继续说下去。“她演技一流,把我们骗得团团转,比我前女友可怕也高明十倍,我已经被那种女人整过一次,却还不知死活的踏进陷阱。人家都说我聪明,我也一直引以为傲,现在才发现差远了,我很没用吧?!”以樊嗤鼻。
柴桑依旧不语,反驳他显得虚伪,赞同他又不近人情,因此她闭紧嘴巴。
“有时我还真想骂你,”这句话令柴桑吓一跳,她不解地瞪大眼睛,无辜地着他。“你明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不说?一直等到大家都发觉受骗后才揭发她,偏偏我们都被骗得有点无法自拔了。”
“我想不会有人相信我。”柴桑愧疚地低下头,其实更正确的说法是要是她有这个勇气就好了。“那天你也……”话一出口,柴桑立刻后悔了,好不容易能和他独处,她为何要提起往事破坏气氛?她气自己的冲动,因此又低头不语。
“之凡一直都相信你。”仿佛感觉到她的懊悔,以樊避开那难堪的回忆。
“也许因为我们都是女人。”柴桑苦涩地笑笑。
“这么说也对,”以樊认同,“不过应该说是我们男人活该受罪吧!只看上柴雁的外表,没想到她内心这么腐败,而你还任她欺负那么久,有时我真觉得你跟我比起来,不知哪个人比较蠢。”
“都很蠢吧!”柴桑也自嘲地回道。
“你什么时候离开?”以樊将话题调离柴雁。
“后天。”她不想再拖延时间,以免对以樊的感觉愈发不可收拾。
“坐火车还是坐飞机?”
“飞机,节省时间。”
“那记得去保最高额度的意外险,受益人写我。”以樊开玩笑地说。
柴桑莞尔一笑。“想得美喔!”她快活地回他一句。
沐浴着夕阳,两人在阳台上聊开了,以樊不再要求一睹那幅素描的真面貌,柴桑也抛开对柴雁的顾虑,顺着他的话题天南地北地聊起来。他是个很能逗人发笑的男人,健谈、幽默、成熟……在在令柴桑倾心,难得与他独处、相谈甚欢,她已经忘了该收敛自己的情感,当周希玲招呼他们吃晚饭时,她也不曾想起自己决定离开家园的目的。
???
“二姐,你怎么这么惨?!”到机场接机的柴恩一看到柴桑出关立刻惊呼道。
柴桑只说那天电话被打断是因为柴雁冲进来和她吵架,但没说柴雁打她,现在她脸上还有多处淤青未褪,被抓的伤口多已结疤,四肢的伤痕都被衣裤遮住,只除了右脚踝上的厚重石膏。
“CALL阿泰哥吧!”柴桑避开不答。“他要我到台北后CALL他。现在我们怎么去你那里?”她此行要在台北待三天,打算和柴恩挤挤她的小房间。
“我跟同学借车。”柴恩晃晃手中的汽车钥匙。“走吧!在车上跟我报告一下详细状况吧!”
她扶着柴桑的手臂,另一只手提行李,两人离开了机场。
“你好象瘦了不少。”柴恩评道。柴桑的确消瘦了些,她属于粗骨架型的体格,多长点肉就像胖了好几公斤似的,虽然感觉自己瘦了,但她一直没量体重。
“柴雁搬回来等于是在帮我减肥。”柴桑自嘲地笑笑,被那样折腾,她没骨瘦如柴已是奇迹。
坐上车后,柴桑把事情源源本本地告诉柴恩。
“大姐真是死性不改!”柴恩冷哼。
“你知道她……卖春的事?”柴桑迟疑地问。
“猜得到啦!我看过她跟男人撒娇的样子,她又不是做多高薪的工作,却老有钱买一堆东西,所以我想她不是当情妇,就是当应召女郎。柳大哥很气吧?”柴恩从柴桑口中得知以樊和柴雁前阵子在交往,不过没几天就分手了。
回到柴恩的住处后,柴桑CALL了陆雍泰,他立刻回覆,并在十五分钟后抵达柴恩的住处。
“还好吧?”陆雍泰微笑着问候柴桑,几乎没注意到柴恩的存在。
柴桑点点头。
“阿泰哥,你把我当隐形人啊?”倚着墙的柴恩不满地嘟着嘴巴,陆雍泰这才看向她。
“原来你也在啊!”他开玩笑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柴桑带来的一根拐杖。”
“好过分!我哪有那么瘦?”柴恩不悦地跺脚,她很苗条,不同于两个姐姐的丰满,属于骨感型的女人,身高比柴桑矮些。
“开玩笑嘛!”陆雍泰赶忙安抚道。
柴桑不停地笑着,难得看到她这么开心,他们都有点惊讶。
“你想住哪一区?”首先回过神来的是陆雍泰。
“哪个出版社愿意用我的画,我就住那附近,来回方便就行了。”柴雁答道,接着突然想到自己都还没投画稿给出版社,这下该怎么找房子?
“有出版社跟你联络了吗?”陆雍泰又问,隐约察觉到柴桑的脸色有异。
“我……”她为自己的粗心脸红,惭愧得结巴,“我忘了先投稿。”
“既然如此,那你就当这三天是来玩的,”陆雍泰不着痕迹地提议道,心底认为这是劝她放弃的好时机。“我想你也没带作画工具吧?”
“但我现在的状况不方便玩。”柴桑的脸更红了。她的确没带画具,只除了素描本和铅笔。“不然我直接到出版社去先让他们看看我的素描,若他们要求我上色,我再买颜料回来涂。”
她的意见令陆雍泰微微皱眉,看来要劝她回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有哪家出版社的住址?”陆雍泰隐藏起懊恼的神色,若无其事地问。
柴雁从行李袋中拿出一小本通讯录翻着。“所有出版爱情小说的出版社地址我都抄下来了,不然我也可以在这三天去拜访出版社,以后再来找房子。”
“其实投稿的事可以回高雄后再做,”陆雍泰又建议道,“反正台北的捷运和公车都满方便的,先找房子安顿下来吧!你想住什么样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