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会有期。’她笑道,望着他慢吞吞的走回去,还不时回头遥望。
虽然难得有个对她如此和善又没有惧意的男人,但谢君涵知道这并不代表什么,她没有理由期待他们下次的见面,也许根本投有下次。
认命的耸了耸肩,她走进屋里,关上门,等于关上——她心中微乎其微的希望。
‘DF’里上上下下,今早都显得十分忙碌、不安,这跟新负责人即将到来有关,唯一看似冷静的,大概就只有谢君涵了。
没有人看出她很紧张,其实心里是七上八下,她不止一次深呼吸,希望做好万全的准备,来面对新上司对她的第一印象。
冯健常的儿子是否和他一样,重视内在,不重视外表呢?听说他才三十四岁,未婚,身为财大势大的冯家长子,他选妻子的条件应该是要合乎完美吧?美丽、贤慧的女子,而且家境能与冯家匹敌?他会不会将他选择妻子的眼光,摆在对自己的下属身上呢?谢君涵苦笑想着,应该不会这么荒谬才对。
穷紧张是没有用的,谢君涵在很早以前就学会了这点,她向来能很冷静、稳重的处理任何事,对于大家的态度也总能处之泰然,她的适应力极强,即使换了老板,她相信自己依然应付得了。
‘谢小姐,’葛秀雅敲门进来,‘冯先生来了,他在会议厅。’
‘我马上过去。’谢君涵做最后一次深呼吸,拿起了早先准备好的文件,迈开步伐往会议厅走。
环视圈坐在大圆桌旁的‘DF’高阶主管们,冯子颐发现他们全都一脸不安,好像世界末日近在眼前似的,他真希望他们不要表现得这么战战兢兢,更祈祷他们待会儿在报告时不会结巴。
他父亲还稳坐在‘DF’董事长位子时,冯子颐从来没想过要来了解公司的情况。他一直认为离他接管公司的日子还很长,所以一直待在伦敦的分公司里,没想到三个月前突然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他放下工作赶紧飞了回来,三个月后,律师在他父亲病榻旁宣读遗嘱。
没有人对冯健常的遗嘱感到不满,因为冯家三兄妹并不重视金钱,除了冯子颐较有商业头脑外,冯子平喜欢与美女为伍,不顾母亲反对,当起专业摄影师;冯子妮二十一岁就嫁了人,现在的她,是个乐在其中的主妇。
有人敲门,冯子颐的视线和注意力被拉了过去,那人推门进来,他惊讶的看着她,没想到他昨晚想了一整夜的女人,此刻近在咫尺。昨天他还数度以为再也见不到她而大叹可惜。
谢君涵愣了一下,心中纳闷他为什么坐在这里?难道他就是冯子颐——她的新上司?他看着她的表情也很惊讶。
‘对不起,’她沉声说道,感觉大家都紧张的挪动身体,尽管这动作伤了她的心,她也没表现出来。‘我来晚了。’
‘没关系,请坐,谢小姐。’冯子颐温和的说,他也感觉到所有人的不自在,难道谢小姐和他们之间有过节?但他们的表情比较像害怕,害怕她脸上的疤?他不懂她的疤有何可怕之处。
所有人都到齐后,各个主管一一自我介绍后便开始报告,冯子颐很用心在听,但他的视线就是忍不住要往谢君涵的身上飘,她从一进门开始便没有笑过,反而有一丝认命的意味浮现在她的双眸中,仿佛知道大家为了什么事而疏远她。
她在报告时显得专注而沉着,不像昨天那个会对着他微笑,或疼爱小孩的女人,她一直没看他,冯子颐不知她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不愿意,她提出自己的想法,比在场其他人都冷静,冯子颐佩服她的临危不乱,但他渴望会议尽快结束,他希望能有更进一步认识她的机会。
谢君涵感觉到他一直往她的方向看过来,他一定很讶异自已的公司里居然有个大姊头吧!他应该已经听过关于她的传闻,今后可能会特别的注意她,以便捉到小辫子,趁机把她丢出去。
她的报告结束,待她坐下,气氛同样紧张,但冯子颐突然鼓掌,把全部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全错愕的盯着冯子颐脸上的微笑,及他明显赞赏谢君涵的表情,几秒钟后,各个主管们也迟疑的跟着拍了手,虽然他们心底都欣赏她的工作能力,表面上依然对她敬而远之。
谢君涵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掌声感到不知所措,她尴尬的道了声谢,冯子颐指示下一个主管继续报告。
冗长的会议非常沉闷,每个人都因为新老板及谢君涵的存在而不安的蠢动着,虽然没有人在报告时结巴,但气氛始终是紧张不安的,不仅折磨着所有人的神经,更消耗着冯子颐的耐性。
经过三个小时的‘梦魇’,冯子颐宣布散会,因为他已大致了解公司的状况,而且受够了每个人心惊胆跳的表情。
‘谢小姐,’在大家纷纷走出会议厅时,冯子颐叫住了谢君涵。‘待会儿请到我的办公室来。’
‘是,董事长。’谢君涵应声,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虽然只有谢君涵被新老板‘召见’,但没有人因此而感到惊讶,大家都认为冯子颐虽然对她的表现赞赏有加,但仍不希望公司里有个大姊头,所以想和她谈谈调职或其他打算,以作补偿。
此刻,谢君涵坐在冯子颐对面的椅子上,心中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心想留住工作的决心。
‘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冯子颐以笑容待她,谢君涵不发一语的瞧着他,纳闷这是不是他给别人打击之前惯用的伎俩。‘许靖岚好吗?’
‘她很好,谢谢董事长的关心。’谢君涵的警戒心加重。
‘叫我冯子颐吧!董事长这个字眼听起来太生疏了。’
‘你是我的上司,在公司里,我不能逾矩。’谢君涵直视他的眼睛,想看出其中的阴谋。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没有人会听见你怎么称呼我,我们不算是陌生人吧?’冯子颐仍然笑着,谢君涵差点要相信他的微笑是真心的。
‘你想和我谈什么呢?董事长。’她依然坚持不叫他的名字,这令冯子颐有点失望。
‘聊聊而已,你以为我想和你谈什么?’冯子颐无辜的问。
‘我希望你别再吊我胃口了,董事长,我想你是想叫我走路。’谢君涵开门见山的说,冯子颐诧异的盯着她。
‘叫你走路?为什么?’冯子颐失笑,但谢君涵却将他的笑容归为心虚的产物。
‘公司上下都不希望有个黑社会的大姊头成天待在他们身遽,我想你很清楚,而且感同身受。’
‘你越说我越迷糊了,谢君涵。’冯子颐大胆的直呼她的名字。‘你刚才在会议厅里表现得比其他人好,我有什么理由要叫你走路?而且我并不相信你是个黑社会大姊头,你看起来根本不像。’
‘不像?’谢君涵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你哪里像了?怎么会有人散播这种滑稽的谣言?’冯子颐皱眉,有股冲动想把那家伙给揪出来。
‘也许不是谣言,大家都看到了“证据”。’谢子涵指指脸上的疤。
‘一道疤就是混过黑社会的证据?别开玩笑了我也有一道疤在大腿上,不过那是出车祸留下的。’冯子颐满不在乎的耸耸肩。
‘但我是个女人,这道疤明显是被利器所伤,搞不好我真如他们所说的是个太妹。’谢君涵无论如何也不敢轻估他的话。
‘那你就告诉我,你混过黑社会吗?是个太妹吗?还是个大姊头?’冯子颐没有一丝惧色,他笑着问她,好像很肯定她会回答‘不是’。
‘不是。’谢君涵据实以告,冯子颐满意的点点头。
‘这不就得了,事实摆在我面前,我干嘛要去听信谣言?’冯子颐两手一摊。
‘是什么原因,让你一开始就不相信我曾经是个太妹?’
‘气质。’他站起身,绕到她身边。‘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发现你有高贵优雅的气质,很像我妹妹,只不过我妹妹比较俏皮,你呢,成熟、稳重,而且冷静、不慌张,像刚刚在开会时,所有人紧张得好像我随时会剥掉他们的皮一样,只有你沉着的向我报告。’
他的赞美今她脸红了,已经有八年,未曾听过一个男人如此称赞她,而且还是她的上司——一个未婚、英俊又具绅士风范的男人。
‘其实我比他们都紧张。’谢君涵小声的承认,而冯子颐觉得自己能了解,稍早之前,她显然也认为他会拿她脸上的疤来大作文章。
冯子颐人迷的盯着她脸上的红晕,心中突然闪过一个问题:她的情人从不对她说这些话吗?
‘愿不愿意告诉我,这是怎么来的?’他抛开那个不愉快的念头。温柔的询问她。
‘被手术刀划破的,八年前,我姊姊去世那天。’谢君涵的口气仿佛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