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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在想,你真是个矛盾的女人。”他不置可否的笑笑。

  “为什么?”她有点不安地问道。

  “一会儿害羞、一会儿大胆,哪个才是真的你?’”

  聂舷难为情地咬着唇,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你对传统观念似乎有异样的坚持,”子平继续发表他的观察心得。“却又在腰际刺了个想要振翅高飞的刺青,怎么,你这么想突破现状?”

  “你看到了?”聂舷杏眼圆睁地瞪着他。

  “我是看到了。”他点头承认。“你刚刺上去没几天吧?还有点红肿,但色泽匀称、手工很细,传神得让我觉得那好像就是你心里所渴望代表的意义。”

  “呃……我……”她因心事被识破而结巴,“你……你好厉害,第一次在PUB遇见你那天,我妹妹才带我去刺的。”

  天哪!刺在后腰的用意在于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但冯子平才认识她第二天就看到了,还神准地猜中那所代表的含意,而他甚至不是她的情人。

  “那可真巧,刺完后你就对我毛手毛脚。”子平开玩笑的说。

  聂舷闻言脸又红了,子平见状,无声地呻吟一声,这女人可真容易脸红。

  “我开玩笑的,别介意。快进办公室吧,太阳很大,我怕你中暑,更怕你心脏病发作。”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这么了解她所有的秘密。

  “我上网查了一下你说的透纳氏症。”子平捺着性子解释,她除了容易脸红,还容易惊讶。“上面说透纳氏患者常带有心血管异常的疾病,加上那天在我工作室,你昏睡前说了一句‘又发作了’,所以我猜你心脏有问题。刚问了一下你干妈,她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聂舷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他真如聂嫣所说,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吓呆了?”子平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心里不由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每次她一出现这种呆滞神情,下一刻便是口出惊人之语或有惊人之举。

  “我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她一脸的惊惶。

  幸好,她这次并未有什么惊人之举,子平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别想太多,这些都只是凑巧。”他安抚道。

  “这不公平,我对你一无所知。”她像孩子似的抗议,那股不祥之感再次揪住子平的心脏。

  “呃……不尽然,你知道我是摄影师。”话一出口,他便气自己提出这么个薄弱的辩驳。

  “那又怎样?比起你知道我的事只是九牛一毛。”她现在的脸色可不红,神情也没有方才的娇羞,这让他严重怀疑她有双重人格倾向。

  “小姐,你冷静点好吗?”子平被激得上火,但仍试图讲理。“我知道你较多的事又怎样?我又不会把你的秘密登到杂志上,就算登了,我怀疑会有人想知道一个凡夫俗子的隐私。”

  “我的意思是……朋友间的了解该是双向的。”聂舷的低吼让他的怒火平息。

  “你是说……你把我当成朋友?”子平问得谨慎,心里其实也有点纳闷,她怎么会把一个看尽她糗态,又对她少有好脸色的陌生男人当朋友?

  “你不是坏人,我为什么不能把你当朋友?”她不解地看着她。

  “你评断得太快了吧?我们才认识几天。”对她的话,其实他有些受宠若惊。

  “你的意思是我不配当你的朋友?”聂舷受伤地问。

  子平开始觉得他们俩有严重的沟通问题。

  “你别扭曲我的意思。”他无力的闭上眼,等他张开眼睛,聂舷的手已经伸到他面前。

  “你是我遇见最讲理的男人,撇开前些天的……不愉快,我们交个朋友好吗?”她诚心诚意的问道。

  子平看看她的手,再看看她认真的表情,这女人长到二十八岁还这么天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他考虑着要不要告诉她男人总是说一套、做一套。

  不过看她期待的神情,他仍不忍心打破她对男人还存有的美好遐思,还是别戳破她的期望,让她慢慢从经验中学习吧!更何况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像她在PUB遇到的那么混蛋。

  于是他伸手与她交握。

  ***

  罗太太的婚纱照订在礼拜六拍摄,因为也要拍外景,所以他们当天一大早就得开始工作。

  聂舷接到罗太太的电话时,正难得的赖在床上懒得起身,因为她满脑子想着子平看透她秘密的事。

  罗太太提议聂嫣前去参观拍摄工作,毕竟她也准备要结婚了。

  聂嫣欣然答应,然后打电话把煜询找来,硬拉着聂舷一起到高美馆参观拍摄工作。

  “为什么我也要去?”聂舷听到妹妹命令她换衣服时,莫名其妙地问,“又不是我要结婚。”

  “你算是去提前预习。”

  “这也提前得太早了吧?连个对象也没有。”

  “别吵!”聂嫣恶声地打断她的嚷叫,“反正摄影师和今天的主角你都认识,预习兼参观有什么关系?快去换衣服,不然你就穿这样去。”

  聂舷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身上宽松的睡衣。

  “穿这样出门哪能看?”

  “既然如此,你就换套能看的。”聂嫣说完便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聂舷先是瞪着房门好半晌,才悻悻然地打开衣柜,突然要她出门,她完全拿不定主意该穿什么衣服好。

  结果她挑了十五分钟才换上一件牛仔裤和透气的棉质衬衫。

  “这一身衣服要换这么久?!”当聂嫣看到她走进客厅时,忍不住不耐的脾气问道。

  “这样穿哪里不对?”聂舷无辜地打量自己的穿着,煜询站在聂嫣身后忍着笑,让她更加不解。

  “我以为你是因为要见冯子平,所以才花这么久时间挑一套漂亮衣服穿,没想到却是这种轻装打扮。”聂嫣高声说出不满。

  幸好她们的父母都去当义工不在家,不然聂舷又得解释谁是冯子平。

  “我哪有说要去见他?是你硬要拉我出门的。”她不悦地反驳。

  “别吵了。”煜询介入两姐妹间要求停战。“我们快出门吧,要不然等我们赶到时,他们搞不好已经拍完了。”说完,他把聂嫣拉出大门,聂舷嘟起嘴跟上去,结果两姐妹还是在车里争论直到抵达目的地。

  ***

  子平一行人在高美馆的餐厅外取景,这里有具欧洲风情的户外座位,常成为拍婚纱照的最佳取景场地,虽然来此用餐或参观美术馆的人对此景已见怪不怪,但仍是会盯着拍照的新人猛瞧。

  周末的高美馆涌进不少人,在聂舷他们抵达前,已有许多好奇的人驻足围观,但不知是子平哄人工夫一流或主角本身并不怯场,一对新人在众目睽睽下,pose摆得自然又亲昵。

  小黛朝聂舷挥手,示意他们找个位置坐下。三个人小心谨慎地经过子平背后,也许已习惯如此工作,他不受打扰的继续对新人发出指示。

  “拍多久了?”聂嫣轻声问道。

  “才刚拍不到十分钟。”小黛看看表,“化妆和选礼服就花掉不少时间,这次case有点赶。”

  “全部拍好要多久?”聂嫣再度发问。

  “一天。室内景呢,还得换装、补妆,可累了!”

  聂嫣接着询问价钱,小黛的回答让她瞪大眼睛,并和煜询对望一眼。

  不过聂舷没有在听他们的对话,她的注意力全摆在穿着一身雪白婚纱、容光焕发的罗太太上。

  她相信他们两人此刻一定汗流浃背、燠热难当,大热天穿着厚重、看似不透气的白纱,新郎的纯白燕尾服也没能让他凉快到哪去,聂舷看见汗水正沿着何先生的额际滴落。

  为什么他们俩仍一脸甜蜜地相互依偎,任由摄影师使唤?是即将厮守一生的喜悦使然吗?干妈曾说到这年纪还穿白纱拍照有点不好意思,但何先生说想看她穿白纱,结果尽管干妈感觉别扭,仍为丈夫穿上它,并幸福地在他怀里微笑。

  这就是爱情?让人为爱人牺牲、妥协,只为博君一笑,也从对方的笑容中获得幸福的感觉,仿佛这一生以此为志,梦想实现的那一刻,心里便得到满足。

  但现实的部分呢?结婚不可能只是两个人的事,它让两个互不相识的家族从全然陌生,一夕之间变得密不可分,两人相处还好沟通,一旦扯上家族呢?公婆与岳父母、妯娌姑嫂。叔伯姻亲,这些可不是说个三两句便能解决的问题。

  罗太太说她已年届半百,何先生也已有一个刚成年的儿子,她不打算再生孩子了,有园里一群孩子和丈夫陪伴她度过晚年她已心满意足。聂舷跟她有相似的想法,也许她应该等个二十年再找丈夫。

  但她不想再等二十年才初尝恋爱的甜蜜。

  小黛被叫去帮新娘补妆,她还没离开,聂舷便看到干妈拿起面纸替何先生擦汗,而何先生也替她抚平额际松脱的发丝。

  一阵既温暖又苦涩的感觉掠过聂舷的心,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溢于言表,同时爱着也被爱,先前她一直强烈感受到自己未曾被如此爱过,但现在她更发现自己不曾这样去爱过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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