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多等一会儿无妨。」樊穹宇淡淡地道。折腾他必须这样带着玉草长途跋涉,还不都是阳冕的错。
「对!就让爹等下去吧!」和久跟樊穹宇同一个鼻子出气。
看着这一幕,玉草不知不觉扬起嘴角。好奇怪,为什么皇宫会有这样轻松的气氛?跟月国皇宫完全不一样,那里大家都好怕父王,更怕皇后娘娘。
「朕都听到了。」一直听到大殿前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可他们就是偏偏不进来,好吧,山不过来,阳冕只好来就山,他已经站在樊穹宇的面前。
「听到了最好,臣就不用再讲一遍了。」樊穹宇挑衅地对上阳冕的目光,阳冕目光严厉地回瞪他一眼,接着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好年轻的皇上,看起来只比穹宇大个几岁,但谈笑中流露的威严却是连父王也比不上的。玉草心中暗忖。
阳冕也略显讶异地望向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玉草,他并不是个重视礼仪的君王,也不喜欢用气势去压人,但一般人第一次见到皇上绝对不会是像玉草这样的反应,她毫无畏惧,甚至不在意眼前站的是什么身分的人。
「妳叫玉草?」阳冕眼神有一丝兴趣,这是樊穹宇第一次带女人进宫!
「对,我是穹宇的园丁……啊,不对,我是他的贴身婢女。」连玉草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到底算是樊穹宇的谁了。
「园丁?贴身婢女?」阳冕的眉头挑得更高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樊穹宇。「朕以为御影是日朔国内最不需要园丁和贴身婢女的人。」
据阳冕所知,以前在打仗时,樊穹宇可是能把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从生命安全到身体健康,都照顾得无微不至;而且,樊穹宇对园艺好像也满精通的,至少他在皇宫内居住的天宇阁里头,草木都是他自己亲手栽种的;最奇怪的是,玉草叫他「穹宇」,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这样叫他。
樊穹宇的俊脸上有一种大势已去、一切听天由命的表情。算了,反正他本来也知道不可能瞒皇上多久。
玉草对于阳冕的疑问倒是很认真,「不是我自夸,我和普通的园丁不同,我对一些珍奇草木的知识还算丰富,穹宇是请我去替他看顾一种名为滇藏木兰的木兰树。而且,我的手艺还不错……」讲到这里就有点心虚了。
「妳的手艺之所以不错,完全是因为我教得不错。」樊穹宇无奈地打断玉草。别再说了,他已经看到阳冕脸上慢慢扩大的笑容。
「等等──」说到关于这个话题,每每会让玉草失去理智,「我要澄清一下,很多时候我都会呀,是你自作主张,完全不听我说话,硬是认定我不会……」
樊穹宇冷哼一声,「那能算会吗?妳忘了吗?妳做菜烧掉了霍嫂的厨房、洗衣服把衣服洗破不说,还缝个奇丑无比的老鹰、硬把别人的衣服扯破、下棋还输给阿定……」
「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翻旧帐?」玉草的脸颊气得圆鼓鼓,她已经激动到浑然忘我了。「告诉你,樊穹宇,不要以为我是没脾气的!」
「有胆子就说大声一点,这样总比妳老是自言自语还以为别人没听见要好一些。」樊穹宇凉凉的损她。
玉草的小脸蓦地通红,气道:「你……」
「呵呵,你们的感情很好嘛!」不知何时,一个美丽的少妇已经站在他们身旁。
「皇后娘娘。」樊穹宇收敛神色,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向子心皇后微微颔首。
但玉草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千百次,怎么会在人家皇上、皇后、公主面前丢脸?
阳冕好笑地看着玉草那张本就涨红的脸,再加深一层,红到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
「你带来的姑娘怪有趣的。」阳冕评论道,换来樊穹宇不悦的狠瞪他一眼。
「等你们讨论完,恐怕晚膳都成消夜了,是不是我们先用膳比较好?」子心皇后笑吟吟道。
「娘,可是看他们吵架比较好玩。」和久的眼睛还舍不得离开这两个人哩!樊穹宇还抱着她,就能跟玉草吵起来,真是太不简单了!
「那好吧,我们请人把座席连同晚膳搬来这里好了。」子心皇后认真考虑继续在大殿门口看戏的可能性。
「皇后娘娘!」这一次樊穹宇的目光可是隐含着求饶的意味。
玉草也站在一旁用双掌遮住自己发红的脸蛋,她本来在路上时还想说要当个称职的婢女,绝不能让身为主子的樊穹宇在皇宫丢脸,结果,唉……
「欢迎你回来呀,御影。」阳冕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樊穹宇的肩头,「对了,女儿还我!」他伸出双臂要接住和久的小身子。
「不要,我要给御影抱!」和久挥开阳冕的手,难得御影肯抱她抱那么久,她才不想换人哩!
「傻丫头,那是御影今天神智不清,平常他哪肯这样宠妳,最宠妳的还是妳爹爹,不要搞错人了。」阳冕谆谆教诲。
「皇上!」樊穹宇咬牙切齿地道。
※ ※ ※
晚膳结束后,夜也深了,玉草被分配住到樊穹宇所属的天宇阁内的客房,因此,玉草跟着樊穹宇回房去。
他们俩走在回廊上,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抑或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樊穹宇一个劲儿跨步往前走,玉草在他身后追得有些累。
真讨厌!玉草追不太上,索性不追了,她依着自己的步调慢慢走,顺便浏览回廊外的如水夜色。
「妳在看什么?」樊穹宇一发现玉草停了下来,他立刻转回头去走到玉草身后。
「不是在看,而是在听。」玉草手扶着高度只到腰间的栏杆,闭着眼睛倾听回廊外的万籁。
樊穹宇温柔地凝睇玉草闭着眼睛的脸庞,他知道他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有些对不起玉草,但时候还未到,他想给她的惊喜,时候还未到。
「你听,虫鸣像浪潮一样,我们好像在一个名为夏季的大海海底。」玉草享受极了这样的习习晚风。
樊穹宇扬起唇角微笑,只有玉草能跟他一起分享人生中这样的感动,他也静静地伫立一会儿,感受那潮水般自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
「玉草,有点晚,我先送妳回天宇阁去休息,今天旅途很疲累了吧!」樊穹宇劝道。
听到樊穹宇声音里浓浓的关心,玉草忍不住笑道:「我从以前就有个疑惑,穹宇,你这么一个美男子,为什么内在却像个老妈子一样,很爱照顾人、很爱念人,生活大小事什么都会……」
她才讲到这里,樊穹宇已危险地瞇起眼睛。老妈子?她敢这样形容他?!
但玉草丝毫没察觉自己处境之危险,依旧自顾自地道:「今天我才发现,一定是因为你当皇上他们家的保母已经当得太习惯的关系,别人看你外表冷冰冰的样子,怎么猜得到你这种唠唠叨叨爱操心的个性!」玉草想着还忍不住噗哧一笑。
「玉草──」樊穹宇的声音像寒冬降临,「天宇阁在前面直走左转再右转再直走的地方,我想妳这么大的一个人,有眼睛有脚,应该知道路怎么走。恕我失陪,我还有事要跟皇上商量。」
说完,他就消失了,留下玉草呆立当场。他的轻功怎么厉害成这样?!
「穹宇!」玉草对着四下无人的长廊叫唤,「喂,穹宇!」怎么可以说不见就不见,天宇阁到底在哪儿呀?什么左转右转的?!
可恶,他是故意的!为什么他就可以整天把她耍得团团转,而她只是稍微对他评论几句,就要沦落到这种下场呢?
玉草无奈地试着左转右转,却像走进了迷宫,完全找不到方向,绕了老半天,也不知绕到哪里去了,她看到不远的前方有一位凭栏伫立的美人。
「对不起,打扰妳一下。」玉草怯怯地呼喊,这个美人衣饰华丽,转过来的脸庞像是初绽的昙花,风姿脱俗。
「什么事?」玉宁公主看着身旁娃娃似的绿裳姑娘。
「请问天宇阁怎么走?」玉草问。
「天宇阁?」那不是御影的寝居吗?玉宁公主微微皱眉,「妳是皇宫里的人吗?」
「我是樊大人的贴身婢女,我叫玉草。今晚要住天宇阁,但不知道天宇阁在哪里。」
御影会用贴身婢女?不可能,他从没用过婢女!难道说……玉宁公主俏脸发青,她不客气地道:「妳是陪他的姑娘吧?!他怎么会无耻到把妳带进宫里来!」
玉草的脸色刷白,她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就是樊穹宇的姘头吗?头一次认清这事实,让她觉得心头好像被重重捶了一记,这美人的语气是这么不屑,令玉草觉得自己很不堪,她根本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玉宁公主哀怨的瞅了玉草一眼,「妳不会得意太久!妳今天还有机会住进天宇阁,是因为妳不是个公主,反正他随便玩弄后就可以抛弃;我是个公主,所以就算我爱他爱了十几年,连靠近他的资格都没有。不过没关系了,我认清了,他这人没有感情,我只能替妳祈祷妳不会太快就被他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