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喃喃自语说些什么?」
「没……没有。」玉草慌忙摇摇头。
看着玉草否认,霍嫂便自顾自接下去说道:「不过,重点不是娶不娶公主,像樊大人那般风流,不肯认真谈感情,我有时倒希望随便娶谁都好,就盼他早日定下来,组个家庭,让我们周遭这些关心他的人安心。」
玉草觉得心里又是莫名一沉。樊大人风流、不肯认真谈感情……
那谁来告诉她,她胸口流动的这股热流是什么?难道是……感情?
※ ※ ※
晚膳时间,樊穹宇并没有回来,老霍和阿定看到桌上摆满了菜,不禁食指大动。
「今天的菜肴好丰盛,是有什么要庆祝的事吗?」老霍兴奋地问霍嫂。
「不是,是玉草说要展现手艺给樊大人看,她已经学会做菜了。」霍嫂边说边抱起襁褓中的婴儿,坐到另一边角落去哺乳。
玉草笑咪咪地道:「对呀,之前不会做菜被樊大人骂,趁今日白天他不在,我特地亲自下厨,想让他刮目相看一番。」
「可是……」老霍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玉草纯真可爱的脸庞,「穹宇他今天不会回来。」
「咦?」玉草略微一愣,「樊大人有什么事吗?」
「穹宇应该是到城里的花阳楼去找苏苏姑娘了,他们一向感情不错。」
匡当一声,玉草的手不小心把桌旁的碗撞到地上去了,碗应声而碎。
「对不起!对不起!」玉草连声抱歉,一边蹲下身去捡碗的碎片。
「小心,妳没事吧?」老霍关心地问,一边帮她捡碎片。
「嗯,没事。」玉草把碎片捡起来,仍旧是一脸笑咪咪,异常开朗地道:「既然樊大人不回来,那么,大家要努力加油把饭菜吃光!尤其是阿定,你可得给我吃多一点,不然,姊姊会生气喔!」
众人开动吃饭,玉草暗自把被碎片割到流了一点血的无名指含入口中,好痛……究竟是手痛还是哪里痛?
他去找苏苏姑娘了,今天不会回来,她是单纯,但没有单纯到不了解男人和女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他中意那个叫苏苏的姑娘吗?还是只是像霍嫂说的风流一下?可不管怎么样,她好痛……
她还是早点死心吧,虽然他们俩连开始都还没开始。
※ ※ ※
城里唯一一家青楼花阳楼,总是夜夜笙歌,月上柳梢头,依旧是繁华热闹。
今日,花阳楼最美丽的舞妓苏苏喜不自胜,两年了,她以为当初那位俊美如潘安再世的公子不可能还记得她,但那位公子回来了,一来就指名要她陪他。
「在想什么?」缱绻完后,卧榻上苏苏娇羞的倚在樊穹宇身旁,平日她绝不轻易留客人住,但她为樊穹宇破例了。
「没什么。」樊穹宇淡淡地回道。
他披肩的黑发狂野散乱地栖在肩上,他的面容没有透露半点表情,他很美,美得不似凡人,没有人感觉得出来这个男人可以杀人不眨眼,武功高强无人能及。
苏苏悄悄地搂紧他精壮的胳臂,她觉得只要一瞬间身边这男子似乎就会飞走,她是青楼女子,知道不该在客人身上留情,尤其是这样俊美的公子,但她忍不住。
樊穹宇的心思一如沉静的湖水,好不容易才恢复成现在这样沉静的湖水,在府里看着绕着他打转的玉草,他很难平静,所以他来到这里,让感官上的刺激暂时淹没他过于纠葛的思绪。
为什么平静不下来?他其实并不清楚原因,那个女人像是惹人怜爱的小狗,呆呆的、笨笨的、胆子小,却又总是一鼓作气向前冲,哪来这么多用不完的精力呢?
每天他都看到她这么的莫名其妙的快乐,那笑容照得他二十年来身为「御影」的日子变得很苍白,有时他会不由得生起气来,他已经待在冰里的世界很久了,他并不想看到春日里生机蓬勃的绿色大地。
「公子,你不高兴吗?」苏苏有些担心地问。
樊穹宇懒得答话。
「公子,那你这次要留在崎城多久?」苏苏再提起勇气试了一次。
「不关妳的事。」樊穹宇冷酷道。
苏苏咬了咬下唇不敢再多言。
樊穹宇调回自己的心思。对,过一、两个月后他必须回京,到时跟玉草也不会再有什么瓜葛。
只是,好多年了……他当皇上的影子好多年了,起先他是皇后的父亲金国公的死士,是金国公救了变成孤儿的他,训练他成为一等一的杀手,后来金国公派他保护皇上,他献上自己的性命效忠皇上。
他一直记得师父跟他说的,不能有情,有情就当不了顶尖的杀手,在这世上,不能有任何人比皇上更重要,眼要定、心要静,是这个皇上让这个国家不再有灾荒饥馑,所以即使踏过血流成河的尸体,这条路仍旧是唯一的、非得如此的正确之路。
如今,天下太平,皇上登基都超过十年,连同为死士的师妹朱艳都已为人母,他有时会想辞官,彻底摆脱过去,毕竟一个杀手背后总会跟着许多幽魂……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是谁?」苏苏问道。
「苏苏姊,我们送洗澡水来了。」
苏苏披件外衣,将门打开,几个婢女把一个浴桶搬进来。
「摆这边吧。」苏苏的纤手指了一下卧榻的旁边。
樊穹宇一脸冷淡,合起双眼,裸着上身,无视于其它人地半躺在榻上。
其中一个婢女抬眼望见樊穹宇,震惊不已,当场僵住。
「怎么愣在那里?」苏苏不悦地道。
「抱歉。」那名婢女连忙又搬起浴桶来,好似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御影,总算教我找到你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 ※ ※
隔日,晨光洒落一地透亮,玉草快速地梳洗自己,很丢脸,她莫名其妙地哭了一整夜,眼睛都肿起来了,可是哭完也就好了,她想把一切感情埋在心底。
新的一天开始,她决定要努力把樊穹宇当作是普通朋友,就像是老园丁,或者就像是对待老霍一家人,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多想只是痛苦,毕竟她长得这么平凡,除了对草木比较了解外,其它什么也不会,樊穹宇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就连霍嫂也说,樊大人不谈感情,而且他在青楼还有相好,无论如何,玉草,妳绝对不准对他动心!玉草好似念咒一般,再一次要求自己下定决心。
该是她跟木兰树道早安的时间了,「好,出发啰!努力工作!」玉草对自己一声令下,她提着一桶水,飞快地冲向庭院里那棵高大参天的木兰树。
「早安!」玉草一边高声跟木兰树打招呼,一边把整桶水往木兰树的树干泼下去,然后,听到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咒骂──
「该死!玉草!」气急败坏的樊穹宇站在木兰树的树干旁。
因为心里莫名其妙的烦闷,所以他早早离开花阳楼,来到府邸的木兰树下,刚刚他原本靠在木兰树的树干后面沉思,听到那声早安,正要转身走出来,结果迎面却是一桶水,让他从头湿到脚。
「对不起!对不起!」树后怎么会有人?而且是……樊大人!
玉草连声道歉,看着水珠从樊穹宇的黑发上滴下来,他那愤怒的面容竟显得有些滑稽,玉草忍不住嘴角略微扬起。
「妳还敢偷笑!妳真是愈来愈大胆了!」樊穹宇开始觉得是不是他所有白色的衣袍都跟玉草犯冲?但这次他会记得,绝对不把衣袍拿给她洗!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冲出来,这样好了,我帮你洗衣服……」
「不必!」樊穹宇斩钉截铁地拒绝,一边用手拨开贴在颊边的湿漉漉头发,一边转身离开,打算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那……对不起!」不能洗衣服的话,她该怎么赔罪呢?
「妳的道歉一点用也没有!」樊穹宇脚步愈走愈快。
玉草急急地跑在后面追。「我的道歉是有用的,同样的错我虽然不敢保证不犯第二次,但可以保证不会再犯第三次!上次弄破你的衣服后,我现在已经很会洗衣服了,就像是我也很会做菜……」
「我不信!」樊穹宇头也不回。
玉草开始有些愤慨,「真的,我会洗衣服也会做菜了,我说的不只是做酥饼那种东西,而是真正的菜,昨天我还特地替你准备一桌子的晚膳,是你自己没有回来用餐!」
说完玉草就后悔了,不是定了要把一切都埋进心底,她跟樊穹宇只要当普通朋友吗?那她还提昨晚的事干嘛?她的小脸略显怔仲。
樊穹宇听了心念略微一动,他不知道她有替他准备晚膳,他没有回来用餐,玉草是否很失望……
等等,他不需要在乎任何女子的想法!
樊穹宇不搭理玉草,径自要往前走,玉草却小跑步跑到他面前,平举双手拦住他。
「真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心情那么恶劣,难道你跟苏苏姑娘吵架了吗?就算是这样,人家的道歉也听一下嘛!」
樊穹宇不悦地睨着玉草,看来老霍跟她嚼舌根了,但他为什么很不希望她知道自己跟苏苏的事,更生气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