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慕容律的军队是粮饷最多的,他也尽可能善待他手下的将士,只是民夫不在被他慕容律善待的行列。虽然他们的名字也编在军营的名册中,可粮饷不到兵士的十分之一,吃住更是猪狗不如。在他的头脑里民夫就如脚下的泥土,何况只要打一次胜仗,还怕没有成千上万的民夫吗?
所以慕容律一向竭尽所能地从民夫中榨取钱财,而民夫也习惯了逆来顺受,往往累死也不敢吭一声。可这次……
“真是造反了!”
卑贱的民夫也敢翻天!
慕容律迅速地调兵遣将,本以为这次叛乱很快能平息,他甚至想了几个残酷的刑罚来杀一儆百,却谁知在半个时辰后收到了他亲兵溃败的消息。
“取我的大刀来。”慕容律披挂上阵。
有时候慕容律也是一个爱才的人,从表现来看那煽众造反的奴隶够格做他的千夫长,不过——他的行为已令他失去了这个机会!
慕容律残酷地笑着,他的法则是:背叛他的人,杀无赦!
这场仗拓跋扈打得相当快意,背上姬玉替他包扎的伤口几乎已经完全迸裂,可他不在乎!他率领那些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民夫们打败慕容军的第二次进攻时,独孤苏带兵到了。拓跋扈穿上独孤苏带来的白银铠甲,跨上他的黑鬃马,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划过塞外的黄沙: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慕容律你就等着瞧吧!
“天佑我邦,大魏昌盛!”
“天佑我王,拓跋必胜!”
白虎军士狂嚣,不多时民夫也加入了狂嚣的队列。
外面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忽然都是喊杀声?
姬冰玉相当不安,却又无法走出毡帐,因为他派了一个只会不折不扣执行他命令的人来看住她。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眼前这个外形看来相当可怕的蛮人会对他言听计从?相处这么久,姬冰玉第一次猜测他的身份。
“嗤——”一声裂帛的声音,然后看守她的那个男人忽然跌倒,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毡帐的裂缝处钻了进来。
姬冰玉才尖叫了半声,却发现钻进来的是宫泰。见宫泰对着那个倒下的男人一剑砍下,忙拉住他,“别杀他,他是个好人。”
“外面在混战,我们快先走吧。”宫泰收回了剑。
“好。”姬冰玉觉得倾斜的世界又开始回复原状,“我们回平城吗?”
“你要离开我?”拓跋扈正好大败慕容律回来,却听见她要与这个陌生的男人离开他。该死!除他以外所有碰触她的男人都该死!拓跋扈的脸上浮现一线杀气。他的样子吓着她了!
姬冰玉仓皇地退半步,不料却在毡毯上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过来。”发现她的惊恐,拓跋扈的语气变得温柔。吓着她可不是他的本意,她这样的女人是天生要人呵护的。“别怕,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她可以拒绝他冰冷的命令,却无法拒绝他的软语相求。
对他道一个别吧,属于姬玉的那段时光已经过去,从此以后她就要忘了这个名字也不再记得他的模样。
可拓跋扈却不这么想,他霸气地拥她入怀,“我送你去平城。”
本来决意要离开他的,可他的这句话却改变了她的决定:宫泰是断不肯带她回平城去自投罗网的,她只有依靠这个她除了名字一无所知的男人了。
“请你——”她坚决地道,“送我回平城。”
回平城就是走向死亡,可为什么她心中忽然涨满了喜悦?
“你累了。”她的脚步有些踉跄,两个多月的苦役生活已是她能够支持的极限了。拓跋扈怜惜地伸手抱她在怀里。
“你的伤……”她仍记得他的伤有多么严重。
“你很轻。”他决定的事从不容反驳,而且他喜欢这种对她全然拥有的感觉。
拓跋扈!
宫泰忽然认出他来了,在平城,他曾有幸目睹他——北魏最勇敢最英俊也是最冷酷的佐政王出猎归来;他也曾听说关于这个人的种种冷血的传说。
自投罗网是不是眼前这种情景?
宫泰惨然而笑:他们从遥远的平城一路逃亡,却仍是逃脱不了命运的拨弄!老爷的牺牲实在太不值得了!
他仿佛失了心魂一样,只能默默注视她的离去。
“坐稳了。”拓跋扈将姬冰玉放上马背,然后踩蹬上马。
在千军万马中,他毫不避嫌地当众抱起一个少年。
拓跋扈并不在乎此举给他的声誉造成多大的损害,心里有的只有她替他裹伤的温柔。再一次留恋地看一眼这块流过他血淌过他汗的土地,由他和心爱女人共同生活过两个多月的毡帐,拓跋扈扬鞭叱马。
“不许传出此事,违者杀无赦!”独孤苏深知佐政王喜好男色这件丑事败露会给王爷声誉造成的损害,当下疾言厉色地下令封锁消息。
很长时间里没有这样痛痛快快的沐浴了,姬冰玉觉得自己都快忘记热水那种舒服的感觉了。热气的氤氲中,姬冰玉悠然出神:他是谁?为什么沿途的地方官都对他毕恭毕敬?
马前载一个少年本来是十分怪异的事,何况他还总是对她搂搂抱抱的,可为什么这么多人就没有人表示质疑呢?
沿途来他对她温柔体贴依旧,因为怕她冷,他依旧日日与她同塌。在未出沙漠时他们住毡帐,进了县城就住在县太爷的客房里。
其实这一路上她已很少被那种彻骨的寒冷冻醒,可为怕他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姬冰玉并不敢提出和他分榻而眠。于是她只有任他们这种关系古古怪怪地发展下去。
水有点冷了,姬冰玉取过搭在一边的衣物。江南九月仍是风暖香浓,塞外却已是寒气逼人了。
穿衣的时候,她的手碰到了臂上的守宫砂:龙形的标记,只有待选王妃和守贞秀女才有资格拥有。和她一起接受这个印记的还有两名鲜卑女子,所不同的是她们以守宫砂的消失来求得荣华富贵,而她……
姬冰玉匆匆地穿上内衣,逃也似的离开了浴室。
“洗好了?”拓跋扈的声音低沉。
室内已升起了火盆,厚厚的帘帏隔断了外面的寒气。他背对着门惬意地躺在一堆软垫中,因为温暖只穿了一件丝质的内衫,薄薄的衣衫掩不住他背上的鞭伤。在他身边放着一些散发着清香的药膏以及一些雪白的布条。
“哦……”姬冰玉低应着。她从未想过他会回来得远较平时为早,想到他看见了她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一颗心不由地就狂跳起来,血色也冲上了面颊。
“过来。”拓跋扈召唤,伤后一直由她为他上药裹伤。
姬冰玉低应着,急着去取外衫,却不料衣衫在他身后,她必须越过他才能取到。她伸长手臂,偏偏他的长腿又挡住了她唯一的去路。
看着她一脸窘迫的样子,拓跋扈忍不住笑了,柔声问:“怕我?”
闻言,她的指尖轻颤一下,外衫从指尖滑落,堪堪落在他的另一边,一时大窘。一股幽香淡淡袭来。在大漠那些艰苦的日子里,无论在马腹下还是肮脏的毡帐里,这股幽香始终萦绕在她的身际。
拓跋扈忍不住伸手捏住她那只伸也不是缩也不是的小手,“怕和我这样相对?”她微挣了一下,可他握得更紧了。“我……冷。”她低若无声地。
“说谎。”他深深地看着她,强迫她弯下腰来,轻轻地拭去她额上的汗珠,“你在出汗。”微侧开脸,她不习惯和他这样相对。用未被他握住的右手拿起一只白玉的药瓶,她轻声地:“你该换药了。”
“不需要。”拓跋扈轻柔地说。
“我不明白……”她感到他正盯着她新浴后仍然赤裸的双足,立刻不自在地动动脚,却没法将双足藏起来。
“我要你。”拓跋扈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但仍然温柔,他的手捉住她的另一只手。他的手大而温暖,包容住她的双手仍有盈余。
姬冰玉手里的白玉药瓶自指尖滑落,不知掉到哪个角落去了。她想抽身逃开,不料他只轻轻一用力,她就跌在了他的身上。
拓跋扈微皱起眉头:她正好碰到了他的伤口,仍未长好的伤口立刻撕开了,血染红了他纯白的丝衫。
“你的伤……”她惊呼。
“原来你这样关心我。”拓跋扈笑,翻身将她压在地榻上,寻找她的唇。“不!”姬冰玉努力抗拒,可他不光力气比她大,还控制着她的双手,享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情急之下,她迸出一句:“不行啊,我是男人!”
“男人我也不在乎。”拓跋扈深深地吻她。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占有的吻,他不光要她的人,连她的心也要!
姬冰玉残存的意识提醒她:失去贞洁后她还用什么去救她的父母?可在拓跋扈炽热的吻里,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意外吗?”
拓跋若兰大叫一声跳进了屋里,原本她是想要吓元扈一跳的,可谁知吓到的竟是自己:元扈居然和一个只着内衫的小男孩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