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威沉吟着切下了一片鸡肉。“你说得是。但起疑只怕是免不了的。”他慢慢地说:“至少至少,他会认为我之所以这样对待他,有很大的原因是冲着你的面子。但是我们可以把事情尽量做得委婉些,尽量让它看起来不涉及个人。”他吞下了一口鸡肉,又去切第二片:“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我下午就把它处理掉。”
“谢谢你。”她的眼睛里发出了愉悦的光彩。乔威的眼色变得柔和了。
“你是个很容易取悦的女孩子,嗯?”他微笑着:“你真的很爱你父亲,是吧?”
晓蓝笑了,切了一块鸡肉送进嘴里。她的午餐是乔威为她点的,因为她对那些法国菜一点概念也没有。而这里的食物果然十分美味。这道鸡排里混着杏仁,只一闻那香气便令人食指大动。她发觉自己真的饿了,于是专心致志的对付着眼前的食物。而乔威却一面吃一面看她。
“蓝色很适合你,只是太朴素了。”他突然说。晓蓝呆了一下。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淡蓝色的麻纱洋装,在腰间系了一条深蓝色的腰带。为了配合乔威,她已经尽量穿得正式了。只是她衣橱里的衣服实在有限,珠宝饰物更是半件也没有。她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话来说,乔威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好大,几乎是一下子便将她自己的手全给包进去了。
“你的手很美。”他深思的说:“戴个蓝宝石戒指会很好看的。如果能再配上一串同样的手镯就更出色了。何况你的名字里还带了个“蓝”字。”
他的手指温柔的滑过了她的手掌。晓蓝一时间全身都僵住了。他的碰触像电流一样的通过了她的全身,而他似乎还不以此为满足,一手轻轻的拨开了她的头发。
“你没有穿耳洞啊?那太可惜了。”他的声音很低沉:“你戴耳环也会很好看的。而我真想好好的打扮打扮你。”他的手指很轻很轻的划过了她耳后。晓蓝差点跳了起来。
“乔威!”她憋着气说:“你在做什么?”
“嘘!”他顺势将她紧紧的搂了一搂,迅雷不及掩耳的在她额上亲了一记:“演戏啊!”
演戏!天,她几乎忘了他们只是在演戏而已了!“你的演出已经快要妨害风化了!”她小声的说:“还不快点放开我!”
“要是你也亲我一记,我就放开你。”他说得嘻皮笑脸。
晓蓝气得真想捶他一记。“你这句台词说得这样轻,不是太浪费了吗?”她咬牙切齿地道:“我们的观众又不曾练就天耳通,那里听得到你说的话?”
乔威笑了起来,搂着她的手臂松了一松。“你的眼睛又开始发亮了。”他说。他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晓蓝哭笑不得的瞪着他。她已经发现乔威很喜欢逗她,她一生气他就大乐。不知为了什么,她有一种和他一起大笑的冲动,然而她将这冲动硬生生的压下去了。因为在那大笑的冲动和愉悦之后,有一种奇特的情绪在她心底翻搅。她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种情绪使她紧张,也使她不安。她对乔威的所有反应都已来得太直接、太自然,太教她忘了自已是在和他演戏了。这种感觉使她心惊。而乔威的碰触所带来的反应更教她无法忽视……
吃过午饭回办公室的路上,晓蓝一直很沉默。乔威似乎也在想他自己的心事,不曾试着和她说话。一直到他将车停在办公大楼前,才和她说了:“我今晚有个应酬,大约要八点以后才抽得开身。我看看……我八点半过来接你好了,一起去喝个咖啡什么的,怎么样?”
她无言的点了点头,钻出了车子。这一路回来,乔威没再碰她,也没再说任何的风言风语,不知怎的竟使她有些失望。但这失望的情绪是怎么产生的呢?晓蓝咬了咬下唇,试着将这莫名其妙的思绪推出脑海,专心于自己的工作上,却一直没怎么成功。等她回到家时,只觉得整个人出乎意料之外的疲倦。
但是贺明伦在兴奋中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一见到女儿的面,他就不及待的宣布了公司通知他回去上班的消息。晓蓝不知道安全组的人是怎么对他说的,但她相信他们定然说得很有技巧。她对着父亲绽开了欢悦的微笑。
“那太好了,爸爸。”她开心的说:“你确定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了吗?他们要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呢?”
“我想我下个星期就可以回去上班了。”贺明伦喜孜孜的说。的确,他看起来容光焕发,比前几天至少年轻了五岁:“晓蓝,我们今晚一起出去吃个饭,庆祝庆祝怎么样?”
“好啊,爸爸。”她微笑:“可是我们必须早点回来。我……”她鼓起了勇气说:“我今晚还有一个约会。”
“有约会,嗯?”贺明伦笑了:“那好啊,我早说你应该多出去玩一玩的。今晚和谁出去啊?是不是——那个叫何宗仁的小伙子?”
“不是的,爸爸。”她绞紧了双手:“是——是乔威。”
“乔——”贺明伦大惊:“乔威?”
“是的,爸爸。”晓蓝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我知道你不怎么同意我和他这样的人交往,可是——”
“不怎么同意!”贺明伦叫道:“我当然不同意!老天爷,我怎么可能同意?晓蓝,爸爸跟你说过的,那个人和我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碰不得的,你怎么还——”
“爸——”
血色自贺明伦的脸上慢慢退去。“这都是我的错!”他低语:“如果不是为了我的缘故,你就不会去见他,也就不会——喔,天!”他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的白了:“安全组下午打来的那通电话!那是乔威的意思,是不是?你——晓蓝,你为了我把自己卖给他了?”
“没有没有!爸爸,真的没有,你一定要相信我!”晓蓝激烈的否认:“他那人很君子,真的!他的骄傲也不会容许他提这种要求。我和他之间的事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和你的事并不相干,而且我——我也没有要求他不要解雇你。虽然他的确和我提到过这件事,但他说那完全是因为你工作能力很强的缘故。记得吗,他要我们把钱还给公司的?”
这番话显然将她父亲给说服了。血色渐渐回到了贺明伦的脸上。他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因为我的工作能力很强,嗯?”他自我解嘲的笑了一笑:“只怕有一大半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吧?”
“爸爸!”晓蓝握住了父亲双手:“你不要乱想嘛!你自己也说过,他那个人一向是公事公办的呀!你办事的能力是很强呀,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强到他可以对我再三法外施仁的地步吗?”贺明伦悲伤的笑了一笑,轻轻顺了顺晓蓝的发丝:“好了,晓蓝,不要安慰我,爸爸心知肚明就是了。我对公司负欠良多,公司既然要我留下,我当然不能不留。但是你——不必为了我的过错付任何代价,不要觉得自己有义务接受乔威的追求。”
“你不赞成我和乔威交往吗,爸爸?”不知道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居然使得她心头隐隐发疼。
“乔威有他很大的优点。”贺明伦深深的叹了口气:“可是我想天底下没有一个父亲会放心自己女儿和他交往的。你会受伤的,宝宝,而且是伤得很重。”他用一对悲伤的眼睛看着女儿:“你还是不要再去见他了吧?”
喔,天啊,但愿我能!晓蓝抬起了一对悲伤的眼睛,征求着父亲的谅解:“可是爸爸,你自己告诉过我的,我们必须接受挑战,才能成长,必须不怕伤害,才能前进。”
“我知道我说过些什么。”贺明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可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晓蓝,我不能不担心呀!”
“对不起,爸爸。”她的声音哽咽了。父亲的忧伤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是在正常情形之下,她早就答应父亲和乔威一刀两断了。可是此时的她已然无路可退。不管怎么说,总比让他去坐牢来得强吧?
贺明伦抬起了她的脸,怜爱的看着她。“那个姓乔的小子就那么吸引你吗,晓蓝?”
如果不是因为心情沉重,晓蓝真想笑。本来是他老板的,一旦“追求”起他女儿来,居然成了“姓乔的小子”了。“是的,爸爸。”她轻轻地说:“而我不想逃避自己的心。我——我知道自己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是我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了。”
贺明伦长长地吐了口气。“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我不想被我的独生女儿当成顽固不通的老骨董。”他深思的凝视着女儿俏丽的脸:“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他紧紧的握了一下晓蓝的手:“但是不管你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记住爸爸总是陪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