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霆失魂似的依言抱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纵是一身铁骨也要化为绕指柔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霆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向来卓绝的定力叫屈。
“床上暖和些。”感觉到她单薄衣着下的冰冷,他干脆抱起她往暖炕上走去。
一上炕,她立即又缩入被中,弓膝坐在床上沉思。
很显然的,他的记忆中无她。这个认知令她好不心伤,两排绵密的睫羽眨呀眨的, 又垂下两串惹人怜爱、不舍的泪珠。
噢!李霆握拳咬牙,完全无法控制她的泪水投掷在他心湖所泛起的阵阵涟漪。
“回头我让玉珂拿套衣服给你换下。”
“衣服?”映桥掀开被子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就这个时代而言超炫的装扮,不禁破涕 为笑。他们看她大概像她平常看科幻电影那般不可思议吧。
看看自己再看看面前的他,这才意识到是她跑到千年前的唐朝,难怪他不认识她, 方才的泪水算是白流了。
“你不问问我从何而来?王爷。”王爷?他竟是唐朝的王公贵族!恍然大悟后的映 桥不禁噗哧一笑,顾不得他是人人尊崇的“王爷”调侃着。
“姑娘是该据实以告。”被她调侃,他倒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豁达地扬扬唇角,好 整以暇地旋身往圆桌旁的椅子上一坐,准备好好听她解释。
“如果我不呢?你是不是会拿我当间谍查办?”
“间谍?”李霆不解地攒起两道剑眉,沉思她说话的怪异。方才他进营帐时听她说 什么一百八十公分,这“公分”是啥东西?现在又说什么“间谍”,这“间谍”又是什 么玩意儿?
“哦!我是说奸细,你看我像是奸细吗?”她一脸古灵精怪地看他迷惑的神情就想 笑。作弄“古人”还真有趣哩!
“奸细?不,如果你是奸细我会知道的。不过你最好将你为何误闯本营说清楚、讲 明白,否则改日在公堂上会审自是少不了挨一顿苦。”他笃定地警告她。
“我无话可说,纵使你们想草菅人命让我枉死,我亦无话可说。”映桥颓然垂下双 肩,将头枕在膝上不想做任何解释。
她真后悔提醒他问她的来处。能怎么解释?这时代的人们能接受她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二十一世纪——汽车满街跑、飞机漫天飞不稀奇,人类不仅深入宇宙设太空站,探测 船还极力采访太阳系的九大行星呢。
他不会明白她不惜牺牲生命、跨越时空来寻他的苦心。他若想审她,她是真的无话可说。
“姑娘!”他坐上床沿,见她失了神便唤着。
“嗯?”她抬起脸,晶亮的美眸触及他如子夜般漆黑幽远的星眸,白皙柔嫩的脸上 竟和以往一样轻易的染上一抹酡红。
“姑娘可有难言之隐?”见她脸上好看的红潮,李霆的心思有片刻的恍惚,但随即 恢复镇定的问她,语气温和得丝毫听不出有严刑逼供的意图。
“嗯。”她满含委屈,点头如捣蒜的回应。
“请问姑娘芳名?可有亲人?我即刻派人送你回家去。”
映桥猛摇头,感到泄气不已。“如今我已没有任何亲人,我只认识你。”
她认识他?又来了!怎么她老是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我认识你吗?”
“你——”映桥提起一口气,冲动得想点醒他。算了!话锋一转:“当然不认识我 。”
心想——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呀!
“史映桥。我的名字叫史映桥,你好。”好吧,一切就从头开始,无论如何也要让 他爱上她。映桥大方的自暖被中伸出白玉藕臂,但她在李霆眼中看到和玉珂同样的疑惑 ,就在他蹙眉之际,她已嫣然笑着拉起他的右手握晃着。
“姑娘可知男女有分,不可逾越之理?”他浓密的剑眉拢得更紧,心想女子的葱白 柔荑岂可任男子如此触摸,莫非她是欢场女子才如此不避嫌?
李霆愈想愈是不妥,但观察她落落大方的举止、姿态优雅,又觉得该是自己多虑了 。
哎,李霆这误解对她甚是冤枉。一方面她对他要发乎情又要止乎礼,另一方面又得 想尽办法让他爱上她、娶她,否则就要枉死在这西元七百年。如果不是为了他,她何苦 来哉?
“你就别再姑娘、姑娘叫的,认识我的人都叫我映桥,你也叫我映桥可以吗?”什 么礼多人不怪,这会儿倒怕起他的多礼了,怪别扭的。
“映桥?”
“对,映桥,你记住我了吗?”
“当然。”李霆回她一抹自负的俊笑。像她这样一个令人怦然心动的绝色女子,想 教人记不得都难了。
情不由己的又端凝了她半晌,直到映桥又红了脸低下头,李霆这才收回自己放肆的 目光,端起随军大夫煎煮的宁神药汤递到她面前。
“希望这不是雄黄酒。”映桥忍不住咕哝着。他们都认为她非仙即魔,说不定真的 端来雄黄酒逼她现出原形,不过她既是人,又怕什么来着。
“映桥?”李霆听不清楚她咕哝些什么,见她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开 口唤了她。
“哦!没什么,我是说——我喝!”映桥甜甜一笑,接过他手中的药碗慢慢饮尽。
甫抬起头递回药碗,又见李霆望着她出神,玩心大起的她将自己的脸凑近他。也不 知道是谁说“男女有分,不可逾矩”的,怎么他瞧她就瞧得如此放肆?
李霆被她这突兀的举动逗得背脊往后挺,猛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才想开口,又被 欺近身子与他面孔相距咫尺的映桥调皮地抢了白。
“男女有分,不得逾矩是吗?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
“你不介意?可我介意!”他不悦地说完,即尴尬地走出营帐。
好玩!真是好玩!映桥见他离去的背影,不禁笑倒在暖炕上。光是捉弄他就有意想 不到的效果,想来今后不会无聊了。
☆☆☆ ☆☆☆ ☆☆☆ ☆☆☆尽管白天时候李霆可以离开营帐去做 他的事,但夜宿就有大问题了。
当晚,他召来几名工兵另外在他的营帐内再加装一张床。尊贵如他,竟自己屈就在 这张简易的床板上。
夜半时分,气温似乎又更低了。映桥撩开帘帐,不放心地瞧向床板上的李霆。
他熟睡的面容仍不脱他特有的俊逸和贵族气息,而覆在他身上的薄被,让她不得不 怀疑是否抵挡得了这样寒意袭人的低温。
映桥顺手拿了件暖炕上的狐裘,惟恐吵醒他,蹑手蹑脚的来到他的床边,轻轻地往 他身上覆去。
然而才伸出手,在映桥还未来得及反应前,他已弹坐而起,身旁的长剑出鞘跨上她 雪白的颈项,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超乎她的想象。
“是你?”他收起长剑,讶然地望着她被吓得惨白的丽容。
她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冷颤着身子直打哆嗦,待回复意识,“哇!”的一 声哭得好委屈。
这就是武功?而她差点成了他剑下的亡魂。
这女人真是麻烦!李霆深呼出一口气,狠一咬牙,将她抱上自己暂时栖身的木床, 覆上被褥。
“你帮我盖这裘被?”他瞄一眼地上被他削成两半的狐裘。
她余悸犹存地抚着冰冷的双臂,无助地抗议:“可你差点杀了我!
可伤着她了?他顾不得早先讲过男女有分的话,急切的撩起她波浪般的柔发检视她的伤口,却因她嫩白如雪的颈项上的一道血痕自责不已。
“别动!”他喝令一声,表情严谨的自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瓷瓶,将其中珍贵的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
“你做什么?”
“替自己的鲁莽收拾残局。”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为颈上传来的刺伤感而咬牙忍疼。
“这是皇宫御用的刀伤药靛金散,初敷会有刺痛感,但之后伤口愈合神速。忍着点,很快过去的。”见她蛾眉轻蹙却又勇敢的不轻易喊疼,李霆心中不禁一紧。
“谢谢!”她才道完谢,伤口果真就不疼了。
“我伤了你,辜负你为我盖被的美意,你还谢我?”
“都说过了,你不是故意的,何来怪罪之说?”她向来体恤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跟这些“古人”相处才一些时候连讲话都不免文诌诌起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他笑睨着她。
“只是你都是这么没有安全感的吗?”她又有疑问了,不明白何以一个人在熟睡状 态还能有这么高的警觉性。
“什么?安全感?”怎么她的用词老是这么与众不同?
“哦!我的意思是你的防人之心都是这么强烈的吗?”
“将帅在外树敌颇多,时时保持警戒,防人偷袭是必然的。这道理你是不会懂的。 ”
见她一副纯真、善良的模样,必是无法体会这其中的复杂道理,说来她也不会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