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电话挂了,没等周琳说再见就挂了。
周琳没好气地把电话放回去,嘴里骂了一句:
“神经!”
才隔了两秒钟,电话又响了,周琳又被吓了一跳,抓起电话,还是刚才那个人。
“还是我啦!喂,周琳!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好、好!茱莉大经理!我知道了!”
“咔嚓!”电话又挂了。
原来,打电话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冯天放昨天夜里神秘拜访的那个茱莉。
周琳并不知道冯天放去见过茱莉,茱莉也肯定不知道冯天放和周琳有一段不能公开的恋情,而冯天放肯定知道茱莉正是周琳的上司。
这中间有什么秘密呢?大概只有老天知道了。
茱莉是个十分传奇的业务员;但是到底有多传奇?却没有什么人能完全说得清楚。
冯天放可能是少数几个了解茱莉的人之一;可是,他也几乎为了这种了解而付出相当的代价。
这话怎么说呢?举个例子来看,茱莉在没有投身卡尼佛大饭店之前,她做过广告公司的AE,做过房地产公司的经纪人,她还一度帮香港人在台北经营电影公司,从AE到经纪人,再到电影公司的公关,表面上看起来,她都是靠人脉吃饭,但是了解这几个行业的内行人却很可能告诉你另一个故事,而这些故事的背后,都和“妹妹”脱不了干系。
什么叫作“妹妹”?
妹妹就是女人。广告要稳住客户,得把客户招呼得服服贴贴的;上酒廊、上北投,还得送上小明星。在房地产鼎盛的那个年头,有所谓的十二金钗,说穿了也就是那一套;至于电影公司嘛!不管是香港人来台北投资拍片,或是卖电影到台北也好,总是喜欢尝点粉味。
这里的投怀送抱可不是华西街那一套,而是更加讲究安全,讲究技巧。男人在这方面有很多时候都使不上什么劲,而茱莉就这么冒出来,成为一个穿针引线的好手。
她不但能让男人甘心掏钞票,而且还能让每个人都对她掏心扒肺。
小明星出来混江湖,贪的就是钞票银子,可是颜面还是得顾着,这时候就需要像茱莉这样能帮她们装门面、讨价还价的自己人啦!
但是,千万不要把茱莉当做是一个拉皮条的淫媒,她只是了解这个行业无可避免的丑陋本质而已;她几乎从来不经手什么金钱与桃色的交易,她只是把供需的两方都拉到同一个台面上去交涉,然后便没有她的事了。
她对做这种事是打心底感到厌恶,可是为了生存、为了业绩、为了出头、为了前途,她可以不顾一切的挺身而上。
这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很多介入这种粉味交易的人,都因为钱太好赚而在最后把自己的一生也押了下去,茱莉从不做这种大牺牲,她常说:
“我是最高学府的外文系毕业的,又不是那种混得愈没格调愈快乐的人。”
所以,她在几次变动工作之后,终于以她良好的人脉关系,以及一口漂亮的英语而进入卡尼佛大饭店担任业务部门的经理,而且一做就是三年,再也没有想到过还要回去赚这种交易佣金。
茱莉的事业心很重,她希望能在观光饭店这一行里做出真正的成就来,为了这一点梦想,她不但不再谈恋爱,甚至在招收新部属的时候,也拿这一点来暗示她认为大有可为的周琳。
周琳因此在茱莉面前几乎从来不敢泄露自己陷入爱情漩涡中的事情。
茱莉因而把周琳当做自己最最信任的小跟班;从周琳进来到今天,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已经多次提携周琳去接触国际场合,却没有料到这样一来,反而真的促成了周琳结识冯天放。
茱莉在个性上很像男孩子,她也是一头短发;三十六岁的女人还像她这个样子的真的不多,她常常说:
“我啊,出门只要穿修正液就可以了!”
穿修正液,这是她自己说的一个笑话。她觉得女人出门前都会拖拖拉拉的,波霸型的更是麻烦;而她,因为胸部平坦,所以真的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可以和男人一样方便。别的女人会为胸部平坦而烦恼,她却说:“我用不着胸罩,我用立可白点一下就可以了。”
这样的个性、这样的时代女性,为什么今天会这么神秘兮兮地要周琳等她谈“私事”呢?
周琳为这个而纳闷,却也为这个而心烦;因为,她担心这件事可能会妨碍到冯天放午餐的约会。
周琳想了一想,终于决定放弃和冯天放的午餐,于是拿出自己的大哥大拨给了冯天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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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一幢现代化的OA智慧型办公大厦;一家已有将近十六年历史的“R&R”律师事务所里;一间十分幽暗的办公室中,两个面色凝重的男人正面对面地坐在大理石的半月型小会议桌两端,头上有两盏昏昏沉沉的照明灯。他们彼此都闭着嘴,什么话也不说,却不断地吞云吐雾来表达出各自内心里的沉重块垒。
这两个面色凝重的男人,一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他是R&R的律师团成员之一,名叫张炎。
另一个仍然穿着昨天夜里的那身衣服,皱巴巴的,带有几分颓废的美感,是彻夜没有回家换洗的冯天放。
冯天放的打扮原本就相当有后现代色彩,现在加上胡渣满颊,益发烘托出他与生俱来的颓废美感,而这种美感,不知迷倒了多少女人。
冯天放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种花花公子,他或许在年轻的时候荒唐过,可是现在,除了周琳,还有他貌合神离的妻子之外,他心中已然没有其他的女人,而他心里现在盘桓不去的,则是他一生当中最大的挑战;他要粉碎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套座阴谋。
“冯先生。”律师张炎打破短暂的沉默,缓缓地说道:“这个官司,依我看输的可能比较大,这是实话。”
律师说话,都是惜字如金,只挑重点说,绝不废话,冯天放和律师打交道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所以他很习惯对方这种斩钉截铁的口吻。两个人各自吐出一口浓浓的烟,之后,冯天放说话了:
“我人不在台湾的时候,已经收到你分析这个案子的传真,我会遵照你的建议,不打这个官司;反正生意就是这么一回事,对不对?我今天来见你,要谈的是我能不能从这个被坑的生意中学得一点经验?”
“学一点经验?”张炎不解了。
“如果——”冯天放站起来,走进光圈之外的黑暗中,猛地转身说道:“我再布一个局,让他们食髓知味,又来找我投资……”
“冯先生,你想知道这样犯不犯法,是不是?”
“你可以不必介入,张大律师。我不会把你拖下水的。”冯天放打断张炎的话,笑了一下,又说:“从今天起,我会把我的每一步棋都让你知道,因为我需要你做我的顾问。”
“冯先生——”
“叫我冯天放;我们已经够熟了,不要再这么客套。”
“好吧!冯天放,但我只能做你的顾问,而不能帮你犯罪,因为这是违法的。”
“当然!我需要的只是你的专业知识,以及你对上一个案子的了解。”冯天放指指桌上一大包档案文件,又说:“你帮我看清楚,我布的局是不是和他们设的局一样高明?将来他们的律师是不是也要对他们说:‘这个官司,依我看,输的可能比较大!’?”
冯天放的眼睛盯着张炎不放,他眼里有着可怕的血丝,令他看了有点不寒而栗。
突然,一阵大哥大的电话铃声从冯天放的外套口袋中响了起来,这声音把张炎吓了一跳,手上的烟也给吓得掉在桌上。冯天放迅速从口袋中掏出电话,向张炎点点头,以示歉意,一面按下电话,一面帮张炎把桌上的烟拾起来,缓缓地放回张炎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找我?”冯天放的私人大哥大,知道号码的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女秘书,一个就是周琳。冯天放毫不犹豫地接话,因为他知道多半是有重要的事,否则这两个女人都不会打电话给他的。
冯天放听着周琳在电话那一头说完她不想中午等冯天放便餐的解释之后,点点头:
“好吧!那就照你的意思吧!我回头再给你打电话,再见!”
冯天放收起电话,拍拍张炎的肩膀:
“我的计划就全靠你了!我先走了!”
冯天放走到门边,还没开门,又回头说:
“今后,我们是生命共同体,不要忘了!”
冯天放去了,门又关上了,张炎还是望着那个皮质的隔音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为冯天放的狠劲而叹息。
第二章
茱莉和周琳约在台北东区一家相当昂贵的日本料理店见面,这家餐厅的地下室小包厢一向只留给熟客或重要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