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痛恨别人欺骗他,偏偏他曾盲目爱过她。
「衣上云,从此刻起,你得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 * *
衣上云坐在乎稳的轿子里,澎湃的思绪不断敲击她的脑海,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地内心的激励。
她知道全京城的人都在谈论她,她引起的骚动,足以让人在茶余饭后谈上大半年。
她心忖着: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三个月前她还会如此率性而为吗?她会有不一样的选择吗?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爱他。
第一章
过节的气氛在大街小巷中弥漫着。
因为节庆,京城里的百姓全笼罩在欢乐里。
尽管离中秋还有好几天,家家户户已经将新扎的各式新奇灯饰悬挂出来,玻璃宫灯、紫纱灯、西瓜灯、纱灯,鬼斧神工各展巧思,各式各样的庆典游行也热热闹闹进行着。
京城百年老字号悦兴茶楼,此时更是天天客满。
川流不息的客人,忙得夥计们个个汗流浃背,吆喝招呼的声音是愈来愈粗嘎。
这里生意特别的兴隆原因无他,只因楼上的视野好,可以将热闹街景一览无遗。
这天午后,靠窗的一张桌子来了两个俊俏的少年,一个做随从打扮,另一个则是一身富家公子的装扮。
他们向伙计要了一壶朱雀、一碟玫瑰酥片、一碟凤片糕,然后就聚精会神地看着楼下游行的队伍。
大街上一波波的队伍敲锣打鼓,招摇过市。踩高跷的、走彩绳的、唱秧歌的,看得这两位年轻人眼花撩乱,口里不断发出赞叹声,对身后跑堂迎来送往的招呼声和客人的谈论声全不放在心上。
游行中突然出现一班扮着戏里各种人物的队伍,这位公子兴奋地拉着随从的手喊着:「小姐!你瞧那是李铁拐,后面那个是吕洞宾!」
「嘘!拜托你小声点好不好?」这位随从一张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紧张地看了下四周,「你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是女扮男装,而且我是你的随从,不要再叫我小姐了!」
这位公子哥儿吐着粉舌,不敢再多嘴。而讲这话的人,正是罗平郡王的二女儿衣上云。
罗平郡王衣敬淦有一子二女。长子衣上卓是个练家子,虽然承袭爵位,却不爱仕途斗争,他弃政从商,江南第一大丝帛商号「大仓号」即是他所成立。他往来的生意中,除了本身的商誉吸引人外,当然也有冲着大妹衣上玲的关系来的,大家心知肚明,反正做生意嘛,没有把银子往外推的道理。于是他的大仓号愈做愈大,势力也由南向北扩张,如今各地大小分号有上百家,掌握了全国百分之七十的丝帛货源。他滞留京城的时间愈来愈少,除非商务需要,否则几乎都待在江南。
衣上云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长大的么女,虽说平时知书达理、谦恭娴淑,但是胆子比别人大,喜欢在平淡的日子里制造新鲜事。偶偶有过度好奇心,常常把衣敬淦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就像今天一早,她又闯祸了。她把衣敬淦求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花五千两银子才得到的黾文陶缶给打破了。
这古董还是昨天刚捧回来冒着热气的新鲜物。
她父亲兴奋了一整晚,不许别人碰一下。坏就坏在愈是不让人看,上云就愈心动。所以等她父亲前脚一出门,她后脚就溜进书房里,谁知道才捧起这宝贝,就听到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父亲去而复返,心一慌,手一滑,五千两银子顿时碎了满地。
待她发现来人是她的丫鬟小彩时,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女孩瞪着那堆作古的古董,苦思应对之策。最后乾脆来个留书跷家,逃之夭夭,等她父亲气消了再回家。
她怕出门在外着女装不方便,便让小彩弄了两套男装来换上,又一时兴起,逼着小彩和她对调身分。
「小姐要做我的跟班?不行!怎么可以这样?」小彩头摇得像搏浪鼓似的。
「为什么不可以?又没有人知道!而且,你不觉得很好玩吗?」她继续怂恿着。
「小姐,我们打破古董,又偷溜出去,如果让老爷知道的话,我小命已经不保了,再和你对调身分,我恐怕会死无全尸!」
「你还说呢,你的命本来就是我救的!想想看是谁把你从热病中救活的?现在正是你知恩图报的好机会。」她开始讨起人情来了。
用这种方式报答救命之恩?听都没听过。
不过她小彩的命,的确是小姐捡回来的。
小姐从小喜欢钻研药草,常拿周遭的人当试验品。不知道是恰巧或是运气好,府里丫头、仆役的小毛病,有很多是她医好的。
可是她的偏方也不是每次都灵验。就像帐房里的周二叔,原本只是轻微腹痛,谁知吃了小姐的秘方后竟上吐下泻,好些天爬不起床。而夫人房里的敏秀半夜牙疼得厉害,来找小姐止疼,隔天牙是不疼了,但长了满脸的痘子,害她有半个月的时间,见了人便拿帕子遮遮掩掩的。
这些大胆行径,常换来罗平郡王夫妇严厉的训诫,不过挨骂归挨骂,小姐还是乐此不疲。
去年她染上了热病,大夫都说救不活了,小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拜托大夫让她试一试,大夫当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里。结果,她竟然活过来了。
就冲着这一点,她义无反顾的跟着小姐做些无伤大雅的调皮事,只要小姐吩咐,再怎么赴汤蹈火,她都没有第二句话,更何况是调换身此分等区区小事?
这两个姑娘此刻正快快乐乐地坐在茶楼上,喝着好茶,看着街头表演,偶尔伸手到后头桌上拿点心吃,享受跷家的刺激和难得的自由。至于方才闯下的祸,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正当她们看得不亦乐乎时,背后突然响起磁性的低沉声音,「请问能跟两位合张桌子吗?」
上云转头看去,只见桌旁站了两个陌生男子,而楼上所有的座位不知什么时候竟全客满了,只剩下自己这张桌子还有两个空位。
她瞄了为首的男子一眼,脸蛋竟微微热起来。
这男人怎么这般英俊?
他身旁稍矮的男人虽然也是气宇轩昂,但就没有令人心跳加速的魔力。
他英气中带有洒脱,自然流露出狂放不羁的气势,帅气的五官,对女人有着十足的吸引力,而他那双颇具穿透力的炯炯黑眸,此刻正紧紧盯着自己。
上云刚要点头答应他们的要求,猛然想起自己是个小跟班,于是暗地踢了小彩一下。小彩立即反应过来,她慌乱地比了一下手势,说了句:「请。」
大概是觉得如此拙于应对的表现好笑,他坚毅的嘴唇性感地向上扬起,露出些许的趣味笑容。
上云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从不知道男人的笑容可以这么好看。
天啊!她是怎么了?怎么会让一个陌生男人搞得心头大乱呢?如果让小彩知道的话,准会笑掉她的大牙。
上云连忙收心,稳住呼吸,掉头不再看他。
这男人的一切对她而言都不相干,他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陌生人。
她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外头。五花八门的游行一下子就把那名男子成功的逐出脑海。
她和小彩再度兴奋的互相拉扯彼此,急切要对方瞧自己所观察到的地方。
「哇!那个扮观音的好美啊!」
「那边!那边!快看那里!」
「哇!那个扯铃的小孩好厉害喔!」
* * *
夏煜和聂齐华觉得有趣地对看一眼。他们迳自在空位上坐下,也跟伙计要了几碟小点心和一壶茶。
夏煜饶富兴味地瞧着眼前这两位姑娘。
他相信聂齐华也一定看出她们是姑娘乔装的。没见过有男人生得如此娉婷标致,而且她们的耳垂都还清清楚楚的留着耳洞。
见她们看得如此津津有味,夏煜不由得也跟着往窗外探了一下头,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杂耍这样吸引她们。
街上络绎不绝的游行这会儿正走过笼头、旱船、河蚌、大头人等。
他瞄了一眼即收回视线。相形之下,眼前这两个姑娘比游行还能引起他的兴趣。
既然两位姑娘的心思全在外头,他开始大胆地研究起她们。
这位公子打扮的姑娘生得明眸皓齿,水灵灵的大眼睛自然流露出娇憨神态,十足是个美人胚子。但是夏煜大部分的时间都盯着那个随从。
那姑娘的美无法单用一个「美」字来形容。
她的容貌让人情不自禁,移不开视线的情不自禁。
她有一种脱俗的美。一对弯弯的柳叶眉底下,是一双翦水灵眸,顾盼间神情慧黠,水嫩的肌肤凝脂赛雪,不点而朱的樱唇如玫瑰花瓣般柔软而完美。
她的模样柔中带俏,娴静时显得温柔婉约,讲话嘻笑时,却又俏皮可人。
这女孩真的是丫鬟吗?为什么她身上有一种连大家闺秀都自叹弗如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