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羽一打开门就看见母亲站在门口,而且一反常态地对他的归来视若无睹,反而满脸笑容地走向殷茵,殷勤地说:
“殷茵!你可回来了,王阿姨和胡董事长等了你一晚上了!”
婉华热络地牵着殷茵的手。
殷茵不太习惯被婉华牵着。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她和婉华之间连话语上的接触都寥寥可数,更别说是身体上的接触。她有点受宠若惊,有点不知所措,她以为殷羽知道怎么回事,边走边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殷羽;可是,殷羽却是一脸疑问地耸耸肩。
胡新弘看着婉华身旁的殷茵,眼睛为之一亮,他发现婉华和王太太的形容,还不及她本人的十分之一。他见到殷茵第一眼,就被殷茵自然散发出的成熟、睿智。冰雪聪颖的气质深深吸引,不由得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殷茵。
“胡董!胡董!”婉华喊着胡新弘。
胡新弘如梦初醒,惊觉到自己失态了。
“殷太太,对不起,什么事?”、
婉华把殷茵拉到胡新弘的面前,笑容可掬地说:“胡董,这就是我的女儿——殷茵。”然后,她转身对着殷茵说:“殷茵,这位是你王阿姨的朋友——胡董事长,王阿姨特地带来给你认识。”
婉华特别强调她是她的女儿,让殷茵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她终于弄清楚婉华脸上那近乎谄媚的笑容所为何来,一阵强烈的厌恶感涌向心头;但几年来的工作历练,已经使她懂得如何隐藏自己心里真正的感觉。
她就像对待客户般,礼貌性不带一丝感情地伸出手。
“胡先生,您好!”
“殷小姐,你好!”
胡新弘也赶紧伸出手握着殷茵的手,出神地望着她。
殷茵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对不起!胡先生,您坐,我有点累,想先回房休息了。”
婉华见胡新弘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成了一半,现在只需要在殷茵身上加把劲,胡新弘那三百万聘金就唾手可得了。
“殷茵,怎么这么不懂事?胡董事长专程来看你,而且还等了你那么久,你也不陪人家坐坐聊聊。”
殷茵强捺住心中的怒火。
“妈!我真的累了,明天一早还有个会要开,我实在是没有精神!””。
“殷茵你——”
婉华还想再说,胡新弘忙阻止她。
“殷太太,没关系,让她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改天再来看殷小姐。”
婉华抱歉地说:“胡董,真是不好意思,改天让殷茵做东,请您吃个饭,算是赔罪!”
“好说!好说!”他笑着对殷茵说:“殷小姐,那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殷茵嘴角牵动了一下,算是回答。
婉华诚惶诚恐地送走了胡新弘和王太太后,转身走进客厅,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得一点痕迹也没有。殷茵真怀疑婉华刚才是不是戴着面具,现在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殷茵正想走回自己的房间,婉华却在她刚起步时就喊住了她。
“殷茵,等一等!”
殷茵转过身,脸上挂着明显的不耐。
“又有什么事?”
婉华生气地说:“殷茵!你是什么意思啊?存心让人下不了台,是不是?见了胡董事长,话都没说一句就要回房,你是明摆了要赶人家走啊?你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吧!王阿姨是看你二十好几了,男朋友都没一个,好心带胡董来介绍给你认识,你还拿乔,你也不过是一家小小公司的经理,人家可是好几家企业的董事长,他如果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殷茵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不悦,她沉着声说:
“妈,您知不知道那个人有多大年纪?”
说到胡新弘的年纪,婉华就有点理不直气不壮,可是她仍然强辩。
“四十出头啊!那又怎么样?这种年纪的男人,成熟稳重,见过世面,比那些年轻小伙子牢靠多了!”
殷茵怀疑地说:“以他的条件,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还要透过王阿姨四处帮他物色对象?难道他有什么问题吗?”
婉华一时忘了隐瞒,脱口而出:
“他哪里有什么问题,他只是离了婚,现在想再娶一个老婆——”
殷羽实在无法相信婉华会做出这种事,他惊讶地打断婉华的话。
“妈!您这是干什么?凭殷茵的条件,还需要去嫁给一个年纪那么大,又离过婚的男人吗?”
婉华不以为然地说:
“离过婚又怎么样?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他就会更珍惜他第二次的婚姻;换句话说,他一定会格外疼爱殷茵的。这年头人人都向钱看,我是为她好耶!一个女人的青春有限,趁年轻的时候,找个有钱的人嫁了,让自己的后半辈子衣食无缺,我这么做,难道也错了吗?”
“妈,谢谢您的好意,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殷茵委婉地拒绝。
婉华仍不死心。
“殷茵哪!你想想,人家胡董事长光是房子就有好几栋,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对你非常中意,只要你点个头,将来那些不全都是你的?你那个经理,就算再干个一、二十年,又怎么样呢?”
殷茵本来已经不想再跟婉华多说什么,可是婉华的话等于抹杀了她这七年来为这个家所付出的一切。
她直视着婉华,忍不住火冒三丈。
“对!我这个经理是不怎么样,但是,至少是凭我自己的努力换来的。我做得心安理得、问心无愧,而且我这个不怎么样的经理,可也供殷羽念到大学毕业并可以继续深造,可也供家里一切支出,包括您打麻将的筹码,这些您都忘了吗?”
婉华不屑地说:“殷茵,你以为你每个月给我那几万块能干什么用?要不是靠我打麻将赢钱,就你那些钱,我们早喝西北风了!人家胡董事长,光是聘金就三百万——”
“三百万!”殷羽和殷茵同时喊了出来,并讶异地看着婉华。
婉华只顾着和殷茵争辩,却没注意一时说溜了嘴,她被他们两人看得有点心虚,连忙接着说:“是胡董事长自己说的,又不是我跟他要的,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殷茵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家所做的付出是多么没有意义,不但得不到任何感谢,婉华甚至还把自己当作一棵摇钱树,真令她感到心灰意冷。
“妈!您先是在没有事先通知我的情况下,带个人来对我评头论足一番,然后对方中意,你们就以事先谈好的价钱把我卖出去!这一脱手,您就现捞三百万,难道这就是我在您心目中的剩余价值吗?”
“殷茵,我可没那个意思,你别往我头上扣大帽子!”婉华否认。
“我比您还希望您没有这个意思,可是您让我觉得我就像是个妓女!”殷茵大声地说,泪水也随之滑下她略显激动的脸庞,她十分难过。“从我懂事到现在,我所做的还不够吗?我有父母,有弟弟,可是我却始终是一个人。我为了让爸开心,甚至为了让他走得安心,纵使我早已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仍然喊你‘妈’!直到现在,虽然我一直不曾拥有我渴望的母爱,但对你,对殷羽,对这个家,我都没有少做什么;而今天为了三百万,您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把我往一个陌生的男人怀里送,如果今天有人出比胡新弘更高的价码,你是不是不管对方是什么老弱残障,也一样要我嫁呢?”
一直在一旁一语不发的殷羽,也生气地责备着婉华。
“妈!这件事您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您至少也该先征求殷茵的同意嘛!”
婉华被他们两人指责,恼羞成怒。
“就是因为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才这么大费唇舌地跟你商量,如果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就凭你刚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我就可以把你打死!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当拿这三百万来回报我,又有何过?”
殷茵抹去脸上的泪水,平静地说:
“既然我们把话说开了,以后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从现在开始,您就当我是您的房客,每个月我付房租给您,其他的费用跟以前一样,这样可以吗?如果不行,那我只有搬出去了!”
婉华心想:绝对不可以让殷茵搬出去,她如果留在家里,至少还有希望,一旦她搬出去,那自己岂不是什么都泡汤了?于是,她顺着殷茵的意思。
“好,就这么办!”
殷羽反对。
“妈!你怎么可以收殷茵的房租?她是我的姊姊,我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您怎么可以——”
“殷羽!”殷茵实在累了,她不想继续站在这里争执不下,她挥挥手,阻止殷羽继续说下去。“殷羽,这是我的意思,你就别再说了。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了!”
殷茵说完就走进房间,殷羽也生气地丢下仍在打如意算盘的婉华,走回自己的房间,而婉华却一心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