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世伟看到白翊纮的手伸出来半天了,若玫却只是一直盯着白翊纮看。他没料到平常处事镇定、工作利落的若玫,居然会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中失态,完全和平常精明干练的形象判若两人。
常世伟紧张地走到若玫的身旁,轻轻推她,轻声地喊:
“谷小姐!谷小姐!”
若玫回过神来,看到白翊纮的手仍停留在半空中,连忙伸出手礼貌性地和他轻轻握下手,就迅速把手抽了回来。
若玫看到常世伟一脸的不解和焦急,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正色地说:
“白总,您好!不知道您对这次的广告内容有什么意见?”
白翊纮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若玫,若玫被他看得有点心慌意乱的。她只好低着头假装看资料,掩饰自己的窘态。
白翊纮的声音突然在若玫的上方响起——
“谷小姐,你不觉得这个广告内容太过艰深了?我想推出后可能会曲高和寡。我们公司的新产品所要诉求的对象是一般消费大众,你设计出这么超然脱俗的广告,又不是很突出产品的特色,消费者恐怕无法直接又迅速地从广告中了解到本公司的产品。最重要的是,这个广告做起来,可能要费很大的成本吧?谷小姐有没有考虑过本公司的预算呢?
白翊纮的一番话显然严重地损及若玫的专业知识,这使若玫心中的慌乱随即一扫而空!她抬起头来,目光凌厉地看着白翊纮:
“白先生,本公司在为贵公司的产品设计这个广告之前,事先曾做过多方面的市场调查,然后再针对大多数的消费群来设计这个广告。你居然觉得它太超然又太费成本?难道白先生认为贵公司的产品只能配合那种三流又低成本的广告吗?或者你觉得贵公司的产品不值得你们花这些钱来打响知名度?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建议贵公司直接将产品作成平面广告,然后随便找一个幕后旁白,对产品逐一加以说明,这样既直接、成本又低。当然,出钱的人是你,你有权利决定一切。不过,如果白先生坚持要那种粗糙的广告,很抱歉!那不是我的专长,只好请你另请高明。”
若玫的语调虽然和缓又平淡,只像是在叙述一件事,完全不像是极力分辩的样子,可是却使得会议室里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常世伟,他得费力地按住自己的心脏,才能阻止它从胸口跳出来!他此刻真恨不得能让若玫暂时失声,或者让白翊纮暂时失聪也可以。
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片沉寂,而白翊纮则仍凝视着若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若玫虽然一脸的固执,可是她的内心却深深地被迷惑了。
“好!”
白翊纮的声音唤醒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崔副总,把所有的相关资料全都备齐了,带回公司去。”
白翊纮虽然是对着崔建章交代,可是眼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若玫。
“是的,总经理!”
崔建章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直纳闷:白翊纮从不曾和广告公司讨论广告内容,一般都是通过自己和广告公司商拟广告的内容,然后他来决定最后的定案。这一次白翊纮却例外地打破自己的原则,还被谷若玫一口驳回。
崔建章偷偷看了白翊纮一眼,发觉白翊纮非但没有一点温色,反而面带微笑地对谷若玫说:
“谷小姐,3天!给我3天时间详细研究研究,3天之后,我一定给你答复,可以吗?”
若玫无法拒绝白翊纮的提议,但她仍然倔强地说:
“你是当家做主的人,你有权利决定这一切!我没意见!”
白翊纮觉得谷若玫简直是不可思议!他深深被若玫那股倔强、不服输又固执的个性所吸引。
“崔副总!我们走吧!”
常世伟送走了白翊纮一行人之后又回到会议室。
陈建昕看到常世伟又折回会议室,赶紧收起放映机就往外走,经过若玫的身旁时,他小声地说:
“谷姐,炸弹又回来了!你自己小心点,别触到引爆点!”
若玫无所谓地说:
“他的引线早就被我点燃了,现在他浑身上下全都是5;爆点,爆炸只是早晚的事,叫他们快走吧!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除了若玫,所有的人都在常世伟回到会议室前先行离去。
谷若玫看着一脸无奈的常世伟,她两手一摊地说:
“好吧!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照单全收,绝无异议。”
常世伟看到若玫一副准备挨骂的样子,不禁喟然叹道:
“若玫,你就算在言语上吃点亏又有什么关系呢?眼看着事情就要成功了,偏偏……”
若玫抗议:
“常总!你又不是没听见那个白总说的话!根本就是在藐视我们的专业知识和大家所费的心血。早知道他们要求的格调那么低,我们也不需要花这么多心力了,吃力不讨好!”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个案子真的被否决了,你就会变成众矢之的,以后你要怎么带人做事?别人又怎么会信服你呢?”
若玫有些动气地说:
“那我就自动请辞好了,免得你在公司难做人!”
常世伟颓然地说:
“你一定要这么强悍吗?有时候温柔一点,别人也不会怀疑你的能力啊!算了!至少他没有断然否决我们的设计,这个案子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常世伟虽然是一脸的沮丧,可是仍然那么体贴自己,这使得若玫心里非常过意不去,于是她带着歉意地说:
“常总,真对不起!搞砸了大家的希望,我看下次这种大案子别再找我了,否则我帮公司赚得再多,也禁不起被我弄砸一次!我的临场经验还是有待加强!”
常世伟苦笑着说:
“算了吧!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还真不太习惯呢!其实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无懈可击,公司里没有人可以做得比你更好,但是后面结束的那一部分稍有瑕疵!”
若玫忍不住:
“常总,你实在不需要这么委屈自己!你如果对我真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毕竟你是我的顶头上司啊!”
常世伟意味深长地说:
“若玫,说真的,脾气要改一改,我可以为你受任何委屈,可是重要的是你要让所有的同事对你心服口服,这样对你的工作会有很大的助益的!”
若玫对常世伟这种若有似无、不着痕迹的表白,只当没听见,不作任何反应地轻轻点点头。
常世伟拍拍若玫的肩膀:
“走吧!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等待,就让我们一起期待吧!”
常世伟虽然一直没对若玫说什么,可是若玫可以感受得到他心中的失望与压抑。若玫心中对这个平常一直维护她、照顾她、包容她且不时藉机表达爱慕之情的顶头上司感到很歉疚。如果当时自己肯忍一忍,或许现在已经在开庆功宴了!若玫第一次为自己的直言直语感到懊悔不已。
白翊纮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直停留在若玫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而白翊纮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一直令若玫感到困惑不已!
※ ※ ※ ※ ※
接下来的3天,对若玫而言简直又是另一场恶梦!若玫自己倒不是十分在意案子被接纳与否,因为她整颗心都系在白翊纮身上。可是常世伟那受煎熬的神情和同事那略带抱怨的眼神,一直提醒着若玫,是她搞砸了一桩可以为公司赚进大把钞票及为同事提高年终奖金的大生意!若玫虽然憋了一肚子气,可是对这一切却只能视若无睹。
到了第三天,常世伟的神情简直难看到了极点!若玫索性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把所有的低气压都关在门外,来个眼不见为净。
看看已接近下班时间,她决定不再等下去;就在她收拾桌上的东西、准备下班时,陈建昕突然冲进若玫的办公室喊:“谷姐!谷姐!”
若玫本来就积了一肚子的怨气,看见陈建昕这样如人无人之境般地闯进自己的办公室,更挑起了她心中的怒气。她沉着脸说:
“小陈!我不知道我的身价已经被贬到你进来时都不用敲门了?”
陈建昕知道若玫几天受了不少委屈,及承受同事在背后议论的压力,所以也不去理会她对自己的指责,他指着电话说:
“谷姐!长邦集团的白经理打电话来了,他指名要找你!”
若玫有点赌气地说:
“跟他说我不在,让他直接跟常总谈,免得事情又坏在我手里!”
“谷姐——”
陈建昕这一声“谷姐”尾音拖得长长的,声音中包含了提醒和恳求。
“好!好!我投降可以吧!是好是坏今天作个了结,免得所有的人都没办法好好做事!”
若玫拿起电话,挥手示意陈建昕出去。
“喂!我是谷若玫!”
若玫抬头一看,陈建昕还没出去,瞪了他一眼,陈建昕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