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太聞言,身子微微一僵,才冷冷地開口:「打回來幹嘛?她心裡還有這個家嗎?」
「亞琴,可漾怎麼說都是我們的女兒,她長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們做父母的應該支持她才是。」
杜管鳴想起小女兒在話筒彼端怯怯的聲音,知道她是鼓起勇氣才打電話回來報平安,心裡很是心疼,為何親子關係要弄成這樣?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那她就去走啊,而且她不也這麼做了嗎?我阻止有用嗎?我的話她有在聽嗎?」杜夫人想起女兒離家出走的醜事就無名火起。
「如果可漾沒聽的話,她就不會為難了。亞琴,妳就不要太苛求她了。」杜管鳴知道自己的太太操控欲很強,又好面子,可漾一走,她對可漾的不喜愛又提高了幾分。
「我為難她?我苛求她?」杜太太提高嗓音。「你怎麼不說她為難我?她對我太苛求?清雪跟她都是我的女兒,她怎麼不看看自己當什麼女兒,媽媽的話也不聽,別說清雪,哽鞲鼐S是男孩子,也都比她聽話、檢點,難道她現在離家出走還是我的錯嗎?」
「亞琴,我不是這個意思。」杜管鳴對太太的怒火嘆了口氣。「可漾對未來有自己的打算就由著她,沒有必要把關係弄成這樣。妳想想看,從前可漾在家裡不也很乖、很聽話嗎?」
「聽話?對,做打雜跑腿的工作她是很聽話,可是大事上她採納過我的意見沒有?」杜夫人對丈夫一逕的袒護感到不悅,好勝的個性讓她不想認輸。「從以前唸書就不用功,比其他幾個孩子笨,叫她大學唸商唸文,她偏偏去唸什麼傳播,那是女孩子該唸的系嗎?你想想看我們認識的朋友裡,哪家的女兒唸這種沒用的科系?要找對象要怎麼找?」
「兒孫自有兒孫福,可漾只是做了她認為適合她的選擇。」杜管鳴忍不住動氣了,心不在焉的將車子轉出市區。
「不是每個孩子都要照著妳的意思走才是好孩子,可漾一直都很孝順,妳哪次生病不是她替妳打點吃藥、替妳煮薑湯,她在讀書方面是沒有其他三個孩子優秀,可是她有她的優點,如果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知道她怎麼樣才會快樂,我們當父母的為什麼要阻止她?」
「好,我不阻止她,我祝福她可以吧。」杜夫人越講越生氣,口氣也越見刻薄。「反正她想做什麼就去做,她不把我當媽媽,我也當她是陌生人,那她做什麼我會在乎嗎?而且少了她這個女兒,我不知道多輕鬆,也不用怕人家問起丟我的臉!」
「亞琴!妳怎麼可以這麼說!」
他向來知道太太對完美有幾近偏執的狂熱,他一直認為可漾出生帶給她的挫折,再加上可漾在學業上不夠出色的表現,讓求好心切的她對可漾較為嚴厲,卻萬萬沒想到,太太對可漾的心結竟然已經累積成厭惡,甚至將她視為恥辱。
「事實就是這樣,我根本寧願沒生過她!」
「妳實在……實在是不可理喻!」杜管鳴握緊方向盤,氣急敗壞地破口而出。
「我不可理喻!你……好!我不可理喻,你用不著忍受我!」杜夫人個性衝動又剛烈,一怒之下,也不顧車子在行進中,作勢要伸手開門跳車。
杜管鳴一看到她危險的舉動,連忙伸手去攔,沒注意到自己的車輛已經不知不覺偏離了車道,而對線,正迎面駛來一輛貨車……。
*
一連忙了半個月,調查局的廣告終於宣告完成,她終於不用再忙得焦頭爛額了。
不過陸冀盟的工作似乎更加忙碌了,據說他目前所待的特偵組,大概辦了太多政要人物,讓黑金、黑道立委人人自危,所以委員們在立院逼迫司法部在年底將特偵組廢除。
也因如此,許多案子不得不加緊腳步辦理,早出晚歸的結果,兩人只能偷得週末假日相聚片刻。
但儘管相處時間不多,兩人的感情卻異常穩定、迅速發展,杜可漾漸漸習慣了那個長得太好看的男人動不動就吻她。
她雖然遲鈍,卻感覺得出來,陸冀盟雖然講話還是那樣帶著嘲諷、偶爾冷冷淡淡,卻是很認真地與她交往。
晚上他買了甜點來給她,一面陪她坐在克難的軟墊上看動畫,她看得出他很疲倦,可是卻還是來了。
「喂。」拿著剩下一口的提拉米蘇,杜可漾帶著些微的罪惡感,含糊不清地開口。「剩下一口耶,你真的不吃嗎?」
問歸問,那雙閃爍著渴望光芒的水眸卻戀戀不捨看著那僅存一口的提拉米蘇,怎麼看也不像真心詢問。
陸冀盟當然看出來了,睨她一眼,很壞心點頭,在她失望的注視下吃掉最後一口提拉米蘇。
甜而不膩的香醇口感擴散在舌尖,向來討厭甜食的他,最近漸漸開始喜歡了。
伸手拉過杜可漾,他低頭密密地封住了她半啟粉唇,在她錯愕之際,舌尖有力地抵開她的柔軟,挑逗分享著彼此的甜蜜。
唇舌的糾纏火熱而濃烈,大掌握著她的盈盈腰肢緊貼向自己,讓她的豐盈貼合住自己的堅實。
隨著熱吻的溫度,她也不自覺將手環住了他,渴求更多的溫柔吮吻。
片刻的纏綿後,他才放開幾乎要窒息的她。
靠在他的肩上,杜可漾紅暈著臉頰,努力平復氣息,好久,才開口。「跟你說,我下午打電話給爸爸了。」
「嗯。」眸光低瞥過她,陸冀盟應了一聲。「然後?」
「我覺得自己真是蠻不應該的,這麼大了還不聽話,要他們操心。」杜可漾頭垂得低低的,愧疚地說。
真是容易心軟的笨蛋。陸冀盟沒答腔,。
「冀盟。你爸爸媽媽呢?他們擔不擔心你?」她好像從來沒聽過他提起父母的事情。
「他們很早就過世了,我是孤兒。」陸冀盟淡淡回答。
「嗄?」孤兒?
「妳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住在萬里館的人姓氏都不同?」看著她甜美而困惑的小臉,陸冀盟柔和了冷硬的臉部線條。
「我以為那是……你們租房子。」萬里館的人從來沒有提過,她自然以為那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司法界菁英住在一起。
「萬里館裡,除了新將是康伯伯的兒子外,所有的人都算是康伯伯「收留」的。」陸冀盟隨口解釋著,伸臂將她拉回自己的懷抱,越來越習慣將這個位子空給她。「像衣尋是十幾歲的時候逃家,被康伯伯收留的。樓從虎是不想接掌家業,所以賴著不走。」
杜可漾沒說話,仰著粉臉,晶亮水燦的黑眸默默地瞅著他。
「我跟律川是警察的遺孤,父親都在值勤中殉職,而我的母親不久後也病死,律川的母親則是改嫁。」輕描淡寫的嗓音,彷彿在談論他人的身世。「當時康伯伯在當警政署長,我們兩個的父親都在他的任內殉職,他卸任後,查訪到我們都淪落到孤兒院,所以決定收養我們。」
「嗯。」杜可漾輕輕應了一聲,把臉埋進他的胸膛,緊貼著他的心,雙手緊緊環住他。
「妳抱這麼緊幹嘛?我又不會難過。」對她稚氣的舉動感到好笑,充滿嘲諷的言語裡,卻有著淡不可聞的溫柔。
杜可漾搖搖頭,只是抱得更緊。
「笨蛋。」
見她不肯放,陸冀盟低頭,下巴輕輕靠著她的髮頂,下意識地將她抱得更緊。
「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很寂寞?」貼著他削瘦結實的胸膛,杜可漾想起很久前樓從虎曾說過,冀盟很不喜歡自己的外表,因為那張臉吃了很多虧。
「不會。」這女人又再胡思亂想什麼。
「可是你看起來會。」
有時候聽著他總是嘲諷人的言語,總是想,他明明是個溫柔得不得了的人,為什麼會這樣武裝自己?
「不會。」誰不會偶爾寂寞?誰的人生是天天過年了?
「你比別人聰明、比別人好看,一定會。」杜可漾仰起臉,求證著。
「不會。」就算會,那也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看著她燦亮亮的黑眸,薄唇情難自己的壓下,刷過甜蜜的菱唇。
「可是,我很寂寞。」被偷偷吻了一下,臉頰緋紅熱燙,卻不想放棄話題,杜可漾低下了頭。「我跟身邊的人都不一樣,他們都好優秀。只有在學弟妹面前,在沒有他們的地方,我才會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差勁。」
「都說了妳笨。」
欲求不滿的渴情男子低低咕噥一聲,抬起她的臉,重重吻住了她,懶得聽她胡言亂語。
「唔…」她話又還沒講完!
杜可漾被他略顯粗暴的唇舌勾纏給佔據了思緒,任他恣意蹂躪,好半晌才從亂烘烘的腦袋裡找回一絲絲理智,用力推著他的胸膛,挪開他欲求不滿的嘴,讓情慾朦朧的眸水亮亮地凝視著他,笨拙又羞怯的開口:「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因為寂寞。」
「然後?」漂亮的桃花眸微微瞇起,等著她親口說出他想聽的答案,儘管表情冷漠依舊,心裡的期待卻難以壓抑。
「什麼叫做然後,我又不是在講故事……」好沒情調!額頭抵著他胸膛咕噥著,杜可漾有點氣悶,他怎麼就不能為她即將說出口的告白大方表現一下興奮。
看著她賭氣的可愛模樣,眉心舒展、冷毅的唇角微微揚起,貼近了她的耳際,用著極低、極沈的磁性嗓音輕輕宣布她不說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