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怀磊轻喟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开他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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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阳光,穿透两扇透明的玻璃窗,映照在宽敞洁净的屋内,毫不留情的唤醒犹在沉睡中的人。
孙吉低咒一声,抬起手臂,试图抵挡那钻入眼缝的刺眼阳光。
几分钟之后,他宣告放弃了。刺眼的光线无孔不入,根本挡不胜挡。
他勉强撑起宿醉的身子,只觉得头痛欲裂,那双找不到焦距的瞳孔,呆滞地扫过室内的装潢和摆设。
这是他的卧房?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隐约记得昨晚和一大票伙伴去酒吧……自己喝了很多酒……然后怀磊送他回来……还有,他失去筱君了!
他想起昨天南下高雄,当场在火车站拦截到离家出走的筱君,也想起自己答应放她自由的事,他全都想起来了。
随着思路的清醒,他模糊的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四面贴满了照片的墙。
筱君……他失去筱君了!
不!他从未得到她的心,又何来失去之说呢?
他只是梦醒了而已。
一场编织了四年的美梦,终于在昨天,残忍地被打醒了。
他拖着还有些虚软的身体下床,缓缓走向贴满了照片的墙,痴恋的手指一一抚过那些阳光般灿烂的容颜。
他实在舍不得放开她,可是不放又能如何?
她爱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与她同校四载的赖烯章,早在他费尽心思让她顺利入学之时,就已经注定要失去她了。
说来可笑,这段感情竟是被他一手摧毁的,如果他不想办法让她继续升学,那么她就不会认识赖烯章;如果不认识赖烯章,或许到现在,她仍好好的留在他身旁。
这一切说起来,该算他自作自受,可是若问他后悔吗?他会肯定的摇头说:“不后悔!”
这四年来,筱君过得好快乐,母亲与手足的亲情、他的爱情、同学间的友情,将她的生活妆点得多彩多姿。看她过得幸福,这四年来他也很快乐。他怎能为自己得到四年快乐的生活而后悔呢?
即使现在失去了她,他仍是不悔。只是……
他真的该放手了。
他举起手,将墙上的照片撕下来,他花了不少时间,才将一张张照片全部撕下,收齐之后,竟有厚厚一大叠,起码有数百张之多,这些全是他付出四年感情的见证。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只打火机,然后把照片拿到阳台上,准备点一把火,将它们烧得精光——就像他的爱情,一把火烧光,什么都不留。他相信这会是了断他痴念最好的办法。
他转动打火机的开关,一小簇橘红色的火光,立即应声燃起。
他颤抖的手将燃着火花的打火机移到照片下方,眼看着就快点燃了,他却突然松手,将打火机的火光熄灭。
他办不到!
即使她再怎么令他心灰意冷,他也不愿去伤害她,就算是没有生命的相片,他也舍不得焚毁。
他找了个牛皮纸袋,将照片全放进去,然后塞进书桌的抽屉里。
关上抽屉,他眯着眼注视窗外的阳光,突然好想休个长假。
自从进入特勤组之后,镇日在枪林弹雨中工作,说真格的,这些年来,他从未好好休过假,就算是圣人,也会有职业倦怠吧。
再没有比旅行更好的疗伤止痛药了,趁着感情刚告一段落,他决定出去走走。
宝岛不算大,然而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台湾人,居然还有好些地方没去过,他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走遍这块美丽的土地。
他首先拨了通电话给他的上司,也就是特勤组组长——马良杰,大略交代自己想休长假的念头之后,不待他批准,便径自挂断电话。
要罚,等他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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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筱君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世界会完全崩溃。
在失去孙吉之前,她以为世界是绕着自己而转,但在失去孙吉之后,她才彻底明白,这个世界其实是绕着孙吉转的。失去了孙吉,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停止了。
她已经整整半个月没看到他了,这半个月来,最常窜入她脑海的一个念头就是——孙吉到哪里去了?他为什么不再来看她?
过去四年来,他从不曾这样丢下她,不闻不问。但是这次他却狠下心不跟她联络,仿佛他从不认识她这个人似的。
他是个好脾气的人,她偶尔的任性和无理取闹,他都能一笑置之,从不计较,唯独这次,恐怕他是真的铁了心,不再理她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事过境迁之后,她细细回顾,才发现自己错了,她真的错得太离谱了!
当时她是被什么迷去了心窍?竟会在一时冲动下,仓卒地离家,跟着赖烯章跑到高雄去?
回台北后,母亲将她痛骂了一顿,她从没看母亲那么生气过。
“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枉费孙吉对你掏心挖肺,你竟然跟着一个男人私奔到高雄?他将你照顾得无微不至,结果你拿什么来回报他?”
“如果他不拿那笔债务来逼我嫁给他,我会逃吗?你是我妈,却为了那一点钱把我的终身幸福卖给他,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她气得哭喊道。
赵玉珍震惊地看着她,仿佛她头上突然长出一只角。
“你以为孙吉用债务当藉口,逼你嫁给他?你也以为妈贪图孙吉的钱,连你的终身幸福都不顾?”
“难道不是吗?”母亲大受打击的表情,令她内疚,可是她仍倔强地回嘴。
“你错了!筱君,你错得太离谱了!”赵玉珍语重心长的摇头,“没有错,你念书的钱是孙吉给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在你面前,一个字也不提?”
“那是因为他心虚,怕我知道他的企图以后会逃走。”
“不对,他是为了不让你有任何压力,所以才不让你知道。他要的是你的真心真意,不是恩情或感激,他根本不曾想过要你报恩,更没想过拿这个来要胁你嫁给他。”
“可是,我明明听到你们谈起婚礼的事……”
“那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孙吉无关。”
“是妈的主意?为什么?”杨筱君震惊不已。
“妈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孙吉能给你真正的幸福。”赵玉珍说着叹了口气,“筱君,妈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是我从没看过比孙吉更好的男人。妈不会看错的,孙吉绝对是一个顾家、疼妻子的好丈夫,妈舍不得你错过一个这么好的男人,所以才会急着订下这桩婚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孙吉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甚至不肯太早娶你进门,因为他想让你多享受几年的自由。”
“妈,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此说来,真的是她误会他了。
“我几时撒谎骗过你了?我是你的亲生母亲,难道我会害你不成?你这样误解我的用心,实在教人心痛!”
“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她的鼻头一酸,泪珠儿已滚滚落下。
天哪,她犯了多么可怕的错误,孙吉会原谅她吗?
“算了,反正孙吉已经被你气走了,这段姻缘注定谈不成,接下来的路,就看你自己怎么走,我也不想管了。”赵玉珍这半是气话、半是实话。事情已经闹僵了,就算她想管,也无能为力了。
孙吉已经被她气走,未来的路,她一个人究竟该怎么走呢?
杨筱君望着苍白的墙壁,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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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回来了。”
经过半个月的自我放逐,孙吉终于倦鸟归巢了。
这十几天来,他走遍全省各地,从台湾最北端的基隆,一直到港都高雄,再从高雄搭机飞到澎湖,在澎湖、吉贝待了三天,又回到台湾本岛,继续南下恒春,再转道东海岸。
然后沿着台东、花莲一路上行,经过名闻遐迩的清水断崖,最后从宜兰经台北,返回他位于桃园的老家。
这半个月的远行,让他的皮肤黑了许多,整个人也显得特别有精神,表面上看来,他似乎已经走出失恋的阴霾了。
“哎哟!阿吉,你去非洲旅行了是不是,怎么晒得这么黑?”
孙吉的母亲陈月桃出来开门,看见门外的“黑人”,足足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她的儿子。
“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环岛旅行去了。”
孙吉踏进家门,放下满灰尘的背包,一屁股瘫在沙发上,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可是我打了好几次行动电话找你,都没有人接,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我没失踪,我只是把行动电话关机了。”
“喔,对了!有个人打了好多次电话来找你,家里的电话线都快烧起来了!他还说只要你一回来,一定要马上打电话给他。”
陈月桃一边说,一边利落地将儿子背包里的脏衣服翻出来,丢进洗衣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