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仿佛一个咒语,令白谌瞬间僵住。
“唉!她好可怜呀,你该回去看看人家的。”
白谌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她怎么了?”
“听说自从你走了之后,她就天天以泪洗面,到了周末、假日还是等不到你的人,她哭得更凶了!虽然有小伍整天陪着她、安慰她,可是她还是伤心得不得了。”
小伍?白谌浑然不觉自己的眼神正逐渐变冷。
他当然知道他!从前在育幼院,除了他,就属外号小伍的伍崇铭和俞若悯交情最好,小伍对她甚至比他待她还好、还体贴。
他不愿承认这种异样的情绪是嫉妒,不过……他的心里的确很不舒坦,闷得直发慌。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发什么疯,既然有人肯替他好好照顾她,那么他不就可以安心放手了?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再好不过了。
哼!说不定小伍整天跟在她身旁献殷勤,因此打动了她的芳心,她一高兴就答应跟他交往,将来顺利的话,两人还能结为连理,生几个白胖可爱的小娃娃——
够了!
白谌突然走到司机身旁,语气冷冽的说:“下车!”
公车司机吓了一跳,连忙将车停在路边,让他下去。
“白谌……”张育杰站在车上,傻傻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刚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吗?他怎么跑了?
第四章
育翔育幼院是间规模不大的私人育幼院,院里的建筑物普遍都很老旧,四栋屋龄超过三十年的五层楼建筑,环绕着一块长方形的大空地,空地上有些简陋的游乐器材,这便是院童们日常活动的空间。
白谌穿过空地,走过阴暗狭长的走廊,来到孩童们就寝的宿舍区。
左边那栋老一点的建筑,是男生的寝区,他以前就住在那里。而右边那栋稍微新一点的建筑,则是女生和院长、老师们的寝室,那里通常禁止男生进入。
他在右边的建筑入口处站定,喊住一位正要走进宿舍的小女孩。他认得她,可笑的是,他竟不记得她的名字。
“你——等一等,你知道命若悯姊姊在哪里吗?”
“啊,你是白谌大哥哥?你回来了!若悯姊姊每天想你,哭得眼睛都肿了。”小女孩连珠炮似的说。
“她在哪里?”白谌不耐烦地又问了一次。
“小伍哥带她到后山散步去了。”这次小女孩不敢多废话,赶紧说了。
“谢谢。”
白谌抛下仿佛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小女孩,径自往育幼院后方的小山丘走去。
育幼院的院童管这个小小的山丘叫后山,后山其实不高也不大,但坡上长满了绿草,还种植数棵果树以利遮荫,每当水果成熟季节到来,就是孩子们玩乐采果的欢乐时光。
白谌爬上山丘,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眯眼寻找俞若悯的踪影。山坡不大,他很快就找到了。
俞若悯正低着头坐在草地上,神情显得十分萎靡,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拔着嫩绿的小草,而伍崇铭则是坐在她身旁,不时说些谜语、笑话逗她开心。
“小悯,你知道猪八戒是怎么死的吗?”
“笨死的。”俞若悯连头也没抬,吸吸鼻子,鼻音浓厚的回答。
“有一只小狗在沙漠里,有水喝、又有东西吃,却还是死了,你知道它是怎么死的吗?”
“憋死的。”这种无聊的问题,她小学就会了。“小伍哥,能不能请你让我静一静?”
“我——”伍崇铭看见她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真是又生气又心疼。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这么难过?白谌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懂?”
“不!他答应过我,他一定会回来的!”她始终这么坚信着。
“你被他骗了!从他一离开这里,就没打算再回来,不然为什么过了整整两个月,他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他要是会回来,早就回来了!”他气她为什么还认不清事实?
“不,我相信他!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俞若悯努力不让绝望浮上心头。他答应过她的,她相信他!
“别傻了,他不会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认清事实,他不会回来了!”伍崇铭用力摇晃她,企图摇醒她被爱遮蔽的理智。
“放开她!”
俞若悯被摇得头昏脑胀,昏沉中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她立即转头去看。这一眼,再度逼出了她几乎流干的泪水。
“白谌哥?”
“白谌,是你!”伍崇铭没想到已经过了两个月,白谌居然又跑回来了。
“没错,我回来了。以后没事请你少碰她,我不喜欢她的手臂经常留下瘀痕。”
“我没有!我只是——”他立即放开紧抓着俞若悯的手,赫然发现她的手臂果然青了一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总之你以后没事离她远一点。”白谌转头注视俞若悯,不再搭理尴尬不已的伍崇铭。“你要不要紧?”
“白谌哥,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若悯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俞若悯喜极而泣,骤然跳起来,飞扑进白谌的怀里。
这两个月来,伍崇铭从没看她这么高兴过,无论他再怎么呵护她、宠爱她,她始终没露出一丝笑容。
他输了,彻底的输了!伍崇铭低下头,黯然转身离开。
那对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男女,谁也没发现他的离去,尤其俞若悯更是抱着白谌的颈子猛掉泪,除了白谌,她什么也看不见。
“别哭了。”白谌略微推开她,发现她的双眼果然红肿不堪,一颗心不由得被掀得发疼。
“你答应过我,会尽快回来看我的,为什么骗我?”她抹去眼泪,心酸的质问。
“对不起,是我的错。”生平第一次,白谌向人低头道歉。他承认自己错了,他不该给她希望,又让她伤心绝望。
“没关系,我不怪白谌哥,只要白谌哥能常回来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比谁都了解我,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许下永久的承诺,我只能说我尽量办到。”
他的心仍有太多顾忌,无法敞开胸怀接纳她,但是她太傻了,会把他的任何一句无心之语当成至死不渝的誓言,他绝不愿再那样骗她。
“只要白谌哥能常回来看我,那就够了。”她笑得无比凄凉。
她并不是真的甘心于这样的关系,而是她毫无选择的余地呀!
她知道他害怕束缚、害怕被人羁绊,所以她不能束缚他、妨碍他,成为他心头上的负担,一旦这样,他们恐怕只有分手一途,而她不愿与他分手!
只要不断了与他的联系,她愿意让步,久久见一次面,总比永远见不到他好。无奈的她只能这么想。
就在这种矛盾与挣扎的情绪中,匆匆数年又过去了。
***************
悠扬的钟声响起,穿着警校制服的年轻学子三三两两走出校门,由于今天是周末,大家的心情都特别轻松,个个有说有笑,好不开怀。
俞若悯站在校门边,望着走出校门的人潮,寻找那个孤傲的身影。
白谌已经升上四年级了,即将在今年毕业离校,他在去年搬离学校宿舍,自行在外租了一个房间。
他曾三令五申不准她来看他,可是她实在太想他了,再也顾不得他的命令,擅自跑来这里见他。
她知道他会生气,可是今天是情人节呀,难道连她想和心爱的人共度情人节,都是一种奢求吗?
这三、四年来,他依然和从前一样,高兴来看她时,就一声不吭的出现,不高兴时,可以一、两个月不见她、不睬她。
他的心如此捉摸不定,她却无法像他一样,将感情看得那么轻、那么无所谓。对她来说,他是她的全部,她的唯一呀!
她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等到白谌,倒是有几个不认识的男生过来向她搭讪,好不容易摆脱掉他们,才刚低下头喘口气,却看见一双擦得黑亮的皮鞋出现在眼前。
她猛然抬起头,看见白谌面无表情地站在前方,平静无波的面孔,看不出是怒是喜。
他看到她只冷淡地问:“你来做什么?”
一见到她,白谌知道自己苦苦压抑了两个月、原以为能就此熄灭的情火,又再度被挑起——他已经前功尽弃了。
“我……你……你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来看我了,所以我……想来看看你……”她怯生生的回答。
“你应该知道我很忙。”他不耐烦的掉头向公车站走去。“我知道,所以我不敢要求白谌哥去看我,只要我能来看看白谌哥,你不生我的气,我就心满意足了。”她小跑步的追着他。
“你这么怕我生气?”白谌冷瞥她一眼。
“嗯,因为白谌哥一生气,可能就再也不理我了。”
她知道白谌的心有多冷,尤其最近他对她愈来愈冷淡,常常大半天不和她说一句话,要不就是一、两个月不与她碰面,她的心当然会惶恐不安,深怕他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