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情系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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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自小戴在身上的物品,是未曾谋面的母亲唯一留下的遗物。

  冰冷的物品稍稍唤回寒音的神魂,她心不在焉地看了它一眼。

  上好的翠玉晶莹剔透,精刻华丽的凤纹图案,样式简单高雅,然而那凤纹她不陌生,再清楚不过。

  寒音此刻的感觉如遭电击,她浑身发冷。

  她惨白的脸蛋,使沐殷震慑,连忙轻轻揽着她,柔声问说:“怎么了?”

  凤纹、红尾、翠玉……每一寸精雕细琢的痕迹,都像天大的讽刺……

  “不!不要!”

  寒音用力推开他,脑中蓦然响起尖锐笑声,分不清是谁在笑。

  她打颤,她捧着欲裂的头,都不能使她感觉好一些。

  玉佩落在地上,没有碎,但她的心碎成一片又一片。

  “寒音?!”沐殷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惊慌失惜。

  脑海中,君夫人说的话像剪影一样播放出来——

  十个月后她产下一子,三天后服侍她的幸女离奇失踪,再两日,她也不见踪影……

  寒音无力地靠在墙面,看到沐殷眼里的柔情时却瑟缩了一下。

  现在她明了,天与地到底有多远,那距离之长,使她的希望变得渺小。

  “从小我就常常自问,为什么人要活着?为什么我不死非得要活着?”寒音的眼神空洞无依,喃喃道出。

  沐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诉说。

  她闭上眼,一滴滴的泪倾泄而出。

  “从我有记忆以来,就被禁锢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那里白天黑夜都很暗,光透不进来,屋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女人,和一个咒骂天地无情、恨不得不要出生的女孩……”

  沐殷立即明白,那女孩就是她。他感到心揪了起来,那是什么样的日子?

  “疯女人是女孩的生母,疯女人之所以会疯,是因为她不能接受……”寒音哽咽,语不成声,“她……与她的……亲哥哥……”

  沐殷脸色一变,不敢置信,但他掩饰得很好,愀然变色,只在一瞬。

  “生下一个女儿。”

  天呀!沐殷忍不住为她心痛,渐渐想到从前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活着有什么好?死了一点也不痛苦……

  寒音此时泪已干,面无表情,声音沙哑,“疯女人更不能接受女孩的存在,她时醒时疯,更多的时候是无意识的鞭打女孩。有一天,女孩再也受不了那对男女在她面前……”

  她停了一下,没有说下去,沐殷很清楚她要说的是什么。

  “她决定,从他们面前跳崖。”寒音眼眸戚然,继续说:“可是她没死成,从此以后,她换了一个身分过另一种生活,她发誓,就算死也不会像她的父母一样,做出这种……”

  乱伦!

  是的,乱伦,她留在口里,再也说不出话。

  这样一个美丽绝伦的女子,谅谁一生都不会想到会再见到第二人……我却再次见到了……

  凤纹是任国王室象征的族徽,那块凤尾点红的玉佩,只有王室的公主才能拥有,当今任国国君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那任国唯一的公主,就是她的生母。

  你听清楚,子枢的生母跟那北方圣巫女生得一模一样呀!

  一模一样……

  这是宿命,是诅咒,你万不能重蹈覆辙。

  是宿命?是诅咒?

  他与她,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脑海里的残影不再,一切的问号已画下句点。

  世界在顷刻间颓然倾倒。

  寒音沉重的跪落于地,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沐殷心疼地想要再给予她依靠的力量,她却拨开他的手,美丽的脸庞覆上寒冰。

  “你走!永远别再见我!”

  “为什么?告诉我!”

  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环节被遗漏了,他不相信寒音对他完全不动心,他分辨得出来她的心,然而此时此刻,她又将心给冰封了起来。

  “你不走!我走!”寒音起身,退后的姿态绝然,没有挽留的余地。

  “不!”沐殷追上,拉住她的手,一阵极冰的寒气凝在他的胸口,他一阵气闷,痛苦得无法言语。

  寒音的手掌翻对着他,掌心有一股白色的霜气。

  “放手!否则我就杀了你!”

  能吗?她当真能这般无情?

  “寒音……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他坚持着问,也感觉到那爱恨一体的深刻。

  “没有。”她没有丝毫犹豫,冷若冰霜,面无表情。

  苦意涌上喉头,沐殷绝望地笑了。

  想他这一生自制自律,直到全心全意付出后,却成了一场空。

  “那么刚才呢,在你心目中,那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我只是想试试……”她停顿的时间很短,短得几乎不见痕迹,“情欲的滋味。”

  “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沐殷痛苦地呻吟,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放弃。

  “那么你会悔不当初。”

  她的手掌无情地打在他的胸膛,他吐了一口血,感到全身冷颤,痛不欲生。

  她飞掠而逝,冰凉的水串背对着他洒落风中。

  “寒音……寒音……”

  再多的深情也唤不回。

  佳人仙踪已杳。

  若然风月有情,命运仍是无情,纵使江水有情,佳人却是无情。

  第七章

  两年后 山东 任城郊外

  任城建在泗水之滨,自古风调雨顺,渔获丰收。都城的居民多半做渔获买卖,大清早的,就可见人群聚集在河边。

  这日午后,城民收拢财帛工具,一一散去。

  不远的郊外,一条入城的关道,有个简陋却足以提供往来客休憩的茅草茶间。

  茶间内只有一个衣着平常的青衣男子,举杯啜饮清水。

  远远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匹高头大马疾停于茶间前,跃下一个与大马相衬的魁梧大汉。

  魁梧大汉往茶间唯一的男子走近,与他同桌,坐于对座。

  茶间主人也不多问,送上茶来便走回后间,这关道人来人往的,见的人多了,也就不足为奇。

  “公子,君上托臣下向公子问好。”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笑容虽浅淡,却看得出心中喜悦。

  “大哥近来可好?大嫂临盆了吗?”

  魁梧大汉咧嘴一笑,说:“君夫人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母子均安。”

  沐国一年半前即由太子沐离继位,并迎娶赤狄公主。

  起初宫中传出新君沐离与夫人感情不合的消息,半年后,沐殷才透过亲信得知他们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已经前嫌尽弃,感情如胶似漆。

  沐国施行仁政,新君得到百姓爱戴,一切都已步入常轨,让他十分欣慰。

  这青衣男子,自然就是沐国二公子——沐殷。

  两年,不长不短的时间,他的神韵已有所改变。

  温文儒雅依旧,更添了深沉内敛的气息;平静无波的眼眸,将认真起来便慑人于无形的冷冽锐利隐藏其中;外型最大的改变,是原来长年住在北国而显白净的肤色转为如蜜的铜色,身形更为结实有力;他的笑容加上沉稳的男性魅力,使仕女对他的微笑无法抗拒,那抹自信从容的风采不知要沦落多少芳心。

  “公子,臣下多方打探,终于不辱使命。”魁梧大汉自怀中取出一个包得层层密不通风的物品,恭敬呈上。“公子之物,请收回。”

  眼眸转合,手掌握住掌心之物,触感是一只盒子。

  盒中之物,每每教他想起便要揪然心痛。

  它曾经落在地上,冰冷、无辜、脆弱,当他拾起它,瞧见凤尾上一点朱红时,提醒着他的伤口,出自谁手。

  “臣下暗察女官记册,册上记载,当年君上连续两日临幸过宣华夫人与侍女立乔,那立乔后来就是服侍宣华夫人的侍女。”魁梧大汉报告着他的成果。

  宣华夫人原本没有封号就消香玉损,之后才由现任的国君沐离追封为“宣华夫人”。

  历代君王妻妾众多,为免产生不必要的纠纷,国君临幸何人就由宫中女官记录下来,作为凭证。

  沐华君在短时间临幸过沐殷的生母“宣华夫人”与侍女,尔后宣华夫人怀有身孕,却一个人住在殿中不让任何人进殿,连沐华君也挡在殿外。

  沐华君宠溺这位美女,所有补给物品均放在殿门外,待所有人离去后再由她的侍女出门来取。

  因此这十个月内,竟然没有人见过侍女立乔与宣华夫人,直到孩子出世。

  既然如此,沐殷的亲生母亲,就不能斩钉截铁的说定是宣华夫人了。

  魁梧大汉心里感到奇怪,他心想:二公子已经远离沐国国政多时,那么二公子的生母之谜对二公子的未来也没有什么影响,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查个明白?

  不过,不管二公子的生母是谁,他是君上的血脉的确是无庸置疑的。

  “玉佩上的凤纹,正是任国的王室族徽,这一点臣下己向公子报告过。公子这块玉佩,却是只有任国正宫夫人所出的嫡亲公主才能拥有。当今任国国君没有儿女,只有一位与他同母所出的妹妹,封号‘敬双公主’,但这位公主早毙,所以现下任国没有任何一位公主在世。”魁梧大汉觉得更诡异的是,二公子竟有这块代表任国嫡长公主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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