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欢喜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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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若悠目送弟弟离去,好一会儿,才回过身子。

  「你干什麽?」在看清病床上的男人的动作时她语调不禁高扬,跟著迅速翩然一旋,抢过他手中的东西,「这个水果不是给你吃的!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喝流质的东西,忘了吗?」

  「可是我喜欢吃水梨啊。」燕乔书可怜兮兮地眨眨眼。

  「现在不行。」毫不同情。

  「我口渴啊。」

  「那就喝鸡汤。」

  「不要。」

  「什麽?」

  「不是,我是说……鸡汤可能很烫,所以……」

  「放心吧,我会吹凉了再喂你的。」她柔柔一笑,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一面打开保温壶。

  迎面送来一阵好闻的清香。

  燕乔书不自觉地嗅了嗅,诚心诚意希望鸡汤尝起来的味道有它闻起来一半好喝。

  她遵守诺言,旨了一汤匙後便低俯著脸庞轻轻吹著,鬓边的发丝因这样的动作微微散落,微微摇晃著,招惹著他一颗心也跟著微微晃动。

  他怔怔看著,重新醒神後鸡汤已送到唇畔了。

  「来,喝一口。」

  他点头,乖乖就著汤匙喝了一口。

  「怎麽样?好喝吧?」

  他微微一笑,「比在维也纳那次好喝。」

  「那当然罗,」她得意地说,「肯定是愈来愈进步嘛。」

  他不语,定定凝望她。

  「怎麽啦?」她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意乱。

  他摇摇头,「进步很多,若悠」语音沙哑,「现在吃你做的东西我应该可以不必担心会拉肚子了。」

  「什麽拉肚子?」黛眉一凝,显然不欣赏这样的赞美,「原来你这麽瞧不起我做的食物!」

  他没说话,闷声地笑,却以又一回低头喝了一口她送过来的汤代表自己的心意。

  她心一牵,一张嘴却不饶人,「快喝,罚你全部乖乖喝完。」

  「是,大姊,没问题」

  ☆☆☆

  待燕乔书总算解决完了一壶鸡汤後,他再也忍不住盘旋心中许久的疑问,望著正忙碌地收拾一切的江若悠,他蓦地冲口而出,「亦驹说的是真的吗?」她动作一凝,仿佛迟疑了一会儿,才转过笑意盈盈的清秀容颜,「什麽真的假的?」

  「他刚才不是说吗?说你……呃,」他顿了顿,实在感觉难以启齿,「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想活了」

  「我是这麽说过啊。」相对於他的犹豫不决,她倒是乾脆地承认。

  他莫名喜悦,「真的?」

  「当然。」她瞪他,「燕乔书,这点义气本人还是有的。」

  「义……义气?」

  跟义气有什麽关系?

  「当然啦,我们俩交情这麽好,你又是为了救我才差点丢了一条命,如果你死了,我好意思独活吗?」她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当然是二话不说,陪你共赴黄泉!」

  他一怔,方才充斥胸膛的喜悦此刻已转成浓烈失望。

  虽然她的确亲口承认曾经说过的话,但这些……并不是他想听的,他想听的是……

  一念及此,燕乔书蓦地迷惘。

  他究竟想听些什麽呢?

  「不过话说回来,乔书,你不是一向最不屑电视电影里那种愚蠢的英雄主义吗?怎麽会明知自己敌不过这麽多人,还要傻傻来救我?」她摇头,仿佛不解,「要不是台湾国际刑警及时出现,你说不定真被他们乱枪打死。」

  他微微苦笑,心底一阵说不出的酸涩,「你不是说过吗?英雄难过美人关嘛。男主角本来就应该不顾一切去救女主角……」

  她截断他的话,「可是这是现实,不是电影。」

  「我知道。」他的苦笑更深了。

  而她深深睇他,水眸逐渐漫开朦胧薄雾。

  薄雾掩住了她眸底的情感,教他怎麽也辨认不清。

  半晌,她忽地掩落墨睑,继续收拾的动作,「我先去洗一洗保温壶,等会儿再进来。」一面说,她一面起身。

  燕乔书赶在她拉开门扉前喊住她,「等一下,若悠。」

  「……什麽事?」她没有回头。

  「那天……在飞机上,」他犹疑著,几次要自己停止追问,却又忍不住想厘清一切的冲动,终於,他深吸口气,「你是不是吻了我的脸颊?」

  「你在作梦吧!」她只这麽淡淡落下一句,转开门把迅速离去。

  留下他怔然望著那扇掩去她倩影的白色门扉。

  ☆☆☆

  她背靠门,微微憔悴的容颜扬起,羽睫一眨,坠下两颗晶莹泪珠。

  哭什麽呢?乔书已经醒来了,没事了,还有什麽好哭的?

  江若悠拚命地在心底对自己说道,可泪水却不听话,依旧热热烫烫地滚上她眼眸。

  她甩甩头,索性让它们流得更痛快。

  为什麽不能哭呢?她差点失去他了啊,若不是老天垂怜,她也许永远再也见不著乔书,永远看不到他微笑时,颊畔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为什麽不能哭?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他时,他忽然奇迹性地苏醒了,一展开眼睑,便对她绽开一个微弱却绝对可爱的笑容——一个教她差点当场崩溃痛哭的笑容……

  她是喜极而泣啊,不行吗?就算以後每一回她想起这件事都无法克制地哭上一回,她也毫不羞愧。

  江若悠想,深吸一口气,一面伸展衣袖抹去脆弱的眼泪,一面迈开坚定的步履。

  是的,她毫不羞愧自己因此而哭泣,唯一必须克制的是,她绝不能在他面前掉泪。

  不能在乔书面前哭,他会心软的……他是那麽温柔的一个男人,肯定受不了她的泪水。

  如果在他面前哭,他会心疼她、安慰她,在不知所措之际只能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让自己的胸膛紧紧贴著她湿润的颊……

  她不能让他那麽做——她很明白,如果再一次被他抱入怀里,她便会忍不住对他倾诉感情的冲动。

  那会吓坏他的!

  她的表白肯定会吓坏他的。

  她可以想像到他茫然而惊慌的表情——一个他从来只当她是好朋友的女人居然开口说爱他!

  他能说什麽?微笑著说自己很荣幸吗?

  不,他只会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在百般思量後,终於半坚决半犹豫地一拍胸脯,决定发挥好友的义气娶她……

  她不能让他那麽做!

  他理想的娇妻典型与她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应当是又温柔又体贴又细心又甜蜜——绝不是她这种莽莽撞撞的女人。

  她配不上他,勉强他发挥骑士精神只会让两人事後都严重後悔。

  所以她必须好好隐藏,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发现自己的情感。

  在他面前,她只能笑,不能哭。

  只能笑,像从前每一次送别一样,笑著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朦胧视界——☆☆☆

  「你明天要回维也纳了吧?」她问,水红的唇微微扬起,荡开迷人的浅笑。他回去她很开心吗?

  燕乔书望她,心情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他咬著牙,半晌,才自唇间一字一句迸落嗓音,「嗯。我老妈打了好几次电话来催,骂我受了伤也不让她知道。还有我姊,好像跟我姊夫闹离婚,前阵子也回因斯布鲁克去了——」他顿了顿,「这两个女人天天急著要我回去,非确定我没事才放心。」

  「你是该回去让她们看看。」江若悠点点头,「她们这几天肯定担心死了。」「是啊。」

  「我明天就不到机场送你了,不好意思,我还得上班。」

  「没关系,我又不是不认识到机场的路。」他半开玩笑。

  她却没有回应。

  气氛忽地沉寂,两个人不再说话,仿佛各自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江若悠总算首先打破僵凝的空气。

  「对了,那个警政署长不是要颁给你什麽奖章吗?」她半开玩笑,可不知怎地,微笑看来有些勉强,「他不是一直赞许你帮助台湾缉毒有功,还说台湾十分需要你这样优秀的缉毒人才。」

  「奖章有什麽用?不如给钱实际。」他撇撇嘴,「这回为了扮演富家少爷,我可是耗尽本人那一点点微薄的资产了。」

  她没说话,凝归他许久,「听署长说你父亲临终前就是在追查安非他命流入校园的案件?」

  「……嗯。」他沉声应道,神情忽地黯然。

  「他告诉我你父亲当时因为心力交瘁,所以才忽然心脏病发……」

  「他会心脏病发是因为我!」他忽地截断她的话,语气激动而自责,望向她的湛眸幽微著痛苦的沉暗。

  江若悠吓了一跳,「为什麽?」

  「想想看,一个个性严肃刚强、充满正义感的老人,在发现自己的儿子也吸过安非他命会怎样?」

  「你——」她不敢实信,「吸毒?」

  「……只吸过一次,是那些一块在社区打球的朋友要我试试的。我就吸了那麽一回,」他垂下眼睑,语音低微喑哑,「可就这一回,注定我一生後悔——」「乔书——」她轻唤著,在听出他的嗓音梗在喉头时,心脏重重一抽。

  她知道他哭了,虽然他低垂著脸,不敢让她看见他的表情,可她知道他眼眸现在是红的。

  他只是拚命强忍著,不愿在她面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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