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一池春水悄悄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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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上碗筷,与她对面坐下,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以后我若是晚归,你就自己先吃饭吧,别为了等我,饿坏了身子。"

  "我没有饿著,大哥太操心了。"她笑了笑,抬眼看他。"而且,一个人吃饭也怪寂寞的,没什么味道。"

  她说著,水灵灵的大眼突然亮了起来。"上次去市集的时候,卖布的张大搜教我梅乾烧肉的煮法,我今天试著做了一些。大哥看好不好吃?"

  她那期待的神情,在清秀文雅的脸上平添了一份稚气,让雷拓不觉莞尔,依言夹了一筷放入碗中。

  初尝之下,虽然口味平平,肉也煮得有些老了,他还是称赞了几句,暗暗提醒自己多吃几口,不忍心扫她的兴。

  他深深地明白,对她这个自幼锦衣玉食的尚书千金来说,要适应这样的生活,就必须学会许多新的东西,十分不容易。有时看见她忙碌的样子,心中会感到不安,产生内疚,她却总是恬静地浅浅笑著。那心满意足的模样,打消了他的疑虑,说服他,这的确是她乐意接受的生活。

  所以,他不要求也不阻止,让她接手她愿意接手的家务,教她所有她想学的东西,自己则包揽其它一切。

  有时候,望著她恬静柔美的身影,他真希望这种白天上山采药,晚上归来,有她笑颜迎接的日子,就是生命的全部……

  眼神一黯,他抬头望向关若月,低沉说道:"过些日子,我又要离开一次。这次时间也许较久一些。"

  关若月清丽的素颜上明显地闪过一抹担心,悄声问道:"要多少天?"

  "少则两日,多则五天。"雷拓回答著,看出她的不安,立刻安抚地说道:"我会争取早去早回。"

  她咬著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大哥,多加小心……等你确定日子了,告诉我一声,我替你准备干粮。"

  他微微颔首。"麻烦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继续吃饭,没有再说什么,

  与雷拓同住的这段日子里,他一共离开过三次,每次都是在外两三天之后,才一身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有时长衫破裂,有时剑鞘带血,总是一脸疲惫。

  关若月心里明白,这一切必定和她表舅有所关联。可是她亦知道,这些江湖上的杀戮争夺,是他极不愿意让她触碰的话题。在她面前,他是温和稳重的亲人,而不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

  所以,他不说,她亦从不过问。

  夹了一小筷炒白菜到口中,文雅地咀嚼著,她换了个话题:"大哥,明天我随你到市集去,可以吗?"

  "好啊。"他一口答应,眼中的霜寒之色退敛,又露出了淡淡的宠溺之意。"怎么,在家里闷得慌了?"

  "嗯,是有点。而且……城南的织锦坊里,听说近日会从江南进一批布料,都是最时新的花样,颜色又染得比这里的好,所以……"她突然住了口,意识到这些芝麻绿豆的琐事,男人多半不爱听。

  雷拓却只是笑了笑,微微颔首。"那么,吃完饭就早点休息吧,嗯?"他朝她放置一旁的针线活看了一眼。"那件袍子我不常穿,你留到明天再补也不迟。"

  "嗯,好的。"她答应了一声,眼看两个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开始收拾,却被雷拓拦下。

  "这些都放著吧,我来就好。今天采到的几味药,都是前些天我教你认过的,你就帮我把那些药单分一分,整理一下吧。"他看著她,突然莞尔一笑,深邃的眸中闪过宠溺。"我想,你会比较喜欢做这活儿,对不对?"

  她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轻声问道:"大哥知道?"

  他微微挑眉。"如果不是喜欢,你跟我学著辨认这些草药做什么?"

  而且显得那么兴致勃勃:每次他上山采药回来,她总会完全忘记矜持,跟进跟出,问东问西的。

  雷拓站起身来,扫平衣角。"好了,那些就麻烦你了;如果有什么不认识的,就拿来问我,嗯?"

  "嗯!谢谢大哥。"关若月清丽的脸上绽开了一抹好看的笑容,黑眸也显得晶亮。

  走到后堂,取了一叠油纸出来铺在地上,她开始将箩筐里的药草倒出来,抖去泥上杂物,归类整理。而雷拓则笑著看了她片刻,随后赞许地点了点头,开始收拾碗筷。

  望著他忙碌的高大身影,关若月的眼神是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柔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浓浓的眷恋……

  她真的好生敬重、感激他。因为他从未对她表示过半分不正经的意图,却始终待她很好、很好。

  平生没真正和柴米油盐酱醋茶打过交道,一时之间样样都要从头学起,她虽然感觉新奇,却也不免手忙脚乱,闹出不少乱子来。

  每一次,雷拓都毫无怨言。

  菜烧糊了,他照吃;衣服没洗干净,他拿到井边重洗;她想生火却吹得自己灰头上脸,他也从不取笑,只是带著一丝纵容的笑意,蹲在灶灰里一遍遍耐心地教她,直到她学会为止。

  他是她的恩人,可是,却和平治少王爷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萧宇飞的存在,对她来说宛若溺水之人手中的那一根救命稻草,彷佛随时都会消失,怎么样都无法紧紧捉住。而雷拓……却像大地,牢牢地支撑著她,那样坚定,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烛火下,她偷偷打量著他轮廊深刻的脸。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朝夕相处,看得习惯了,所以再也不觉得他的容貌有任何丑陋之处、那种粗犷的样子,其实很让人感到温暖、安定……

  "怎么了?"耳边突然听见雷拓低沉的嗓音,关若月濴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盯著他看了老半天。

  "啊!"她忍不住低呼一声,慌忙转开了视线。"没、没什么……"

  "你没事吧?"

  "没事。我……我只是一时走神了而已,对不起,"她避开他的目光,匆匆回答。

  雷拓看了她半晌,瞧不出什么太大的异样,於是点了点头。"不用著急。如果你觉得厌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来整理吧。"

  "不,我没有厌。我只是……"绞尽脑汁思索著,随口扯了个理由。"只是在想,明天穿什么衣服好。"

  是女子爱美的天性使然吗?雷拓失笑,想告诉她,不管怎么打扮,她在他眼中始终都是那么清丽无双。

  可是转而一想,和她兄妹相称,这样的话实在不宜说出口。

  压下心头一瞬间的黯然,他温和而笑。"是这样吗?那……我先去院子里劈柴,你慢慢整理,我一会儿就回来帮你。"

  "嗯。"她点了点头,目送他走出门外。

  隔著敞开的门,偷眼看院中的他,魁梧的身躯在月色下显得那样结实,动作又是那么矫健、优美,充满了男性的阳刚和力量之美……

  关若月怔怔抬手,轻触自己的脸颊,竟自开始发烫了。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心,宛如一池被吹皱的春水,悄悄乱了。

  第七章

  第二天,幸运地是个艳阳天。雷拓带著关若月来到附近的大镇上,贩卖自己在深山里采集到的药材。

  先将她送到织锦坊中,他嘱咐道:"在这里等我。我卖了草药就回来接你,嗯?"

  "好。"关若月微笑著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随后从掌柜手里接过那厚厚的样本册,翻阅起来。

  一如掌柜前些日子告诉她的,他们的确是从江南进了一批布料。可是一眼就看得出,论手工、论质感和色泽,都比江南的各大名织坊差了一大截。

  她……到底还是有些娇生惯养的吧?曾经富贵过,总有些挑剔的习惯,怕是一辈子也改不掉了。

  在心底叹息一声,关若月挑了一匹稍微满意的素色绢布,要夥计裁了两丈,打算回家为自己做套新衣。

  看看时间还早,她犹豫了一下,随即步出织锦坊,朝药铺的方向走去。心中思量,不过隔了三条巷子的距离,既然横竖都无事,由她去找雷拓,也是一样。

  时间渐渐接近正午,原本逛街的人有一大半去吃午餐,或是回家午睡去了,让偏僻的巷子中显得有些冷清。关若月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有些暗暗后悔自己的轻率了。她一个未婚女子,单身行走在街上,终究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绕了一个弯,眼看再穿越一条巷子就可以看到药铺。正暗自松了一口气,突然,眼角瞥见一个人影,吓得关若月倒抽一口气,硬生生地停下脚步。

  是那恶贼!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脑海中才刚模糊地闪过想要逃跑的念头,对方却已经看见她,只见他亦楞了一下,随即缓缓地露出一个下怀好意的笑容。"唷……这不是若月姑娘?"

  关若月转身就逃,对方却抢先一步追了上来,扯住她的袖子,嘿嘿冷笑:

  "若月姑娘,多时不见,怎这么冷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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