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情思如风意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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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心的守候……,感觉上,还真有点像他十八岁那年,在阿坝高原上的另一回守候呢。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是人,而那一次他眼光的焦点则是……

  ※ ※ ※

  来了!

  这是半年多以来,自己第几次看到它了?少说大概也有二十来次了吧。

  有时他连续等候几天几夜,也换不到惊鸿一瞥,有时却又在抽空前来的剎那,看到它在山中奔驰的英姿。记得第一次与它照面时,它非但没有像一般兽物嗅到猎人气息般的迅连逃开,反而昂首嘶鸣,仿佛在表示对他无畏无惧的自信一样。

  如风肯定自己就是在那一瞬间“爱”上它的,每回想到让他体会到何谓“一见钟情”滋味的,竟然不是那些脸蛋娇美如花,身形矫健曼妙的少女,而是一匹全身火红的雄马时,他就忍不住想笑。

  不,不成,现在可绝对不能笑,万一被他误以为自己是在嘲笑它,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好不容易,他们之间才建立起一种亦敌亦友的默契,这个时候如果不慎惹恼了它,自己可就没戏唱了,连带的,还要赔上半年多来念兹在兹的所有时间与心血。

  来啊,炽焰;如风用眼神呼唤着它:瞧我连名字都帮你取好了,你喜欢吗?炽焰、炽焰,我是照你全身通红的皮毛,和你静若红云、动似火焰的身影取的,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吗?

  自春季与你“认识”开始,到现在的秋末,已经半年多了,高原即将进入长长的结冰期,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回谷里去,因为谁也不知道你明年还会不会再过来同一个山。

  在尽情奔驰了一阵子以后,如风心仪已久的那匹红马终于放缓了脚步,但它既没有低下头去吃草喝水,也没有左顾右盼,反而目光如炬的,也朝一直盯住它看的如风扫来。

  在对峙当中,如风仿佛已经捕捉到了它的心意,甚至觉得它也能够明白自己今日的意目,彼此交换着无声的对谈——

  想要驯服我?你可知道不羁的我,是最恨被驯服的?

  我晓得,但先被驯服的是我。

  你?

  是的,你的美早已驯服了我,如今我只渴望能够更进一步的亲近你。

  你想驾驭我?

  不,是希望我们有彼此为伴。

  想要与我为伴,得能够和我并驾齐驱才成。

  就等你这句话。

  你打算用什么来跟我比?你背上的弓箭?腰间的匕首?还是肩上的皮索?

  如风觉得它眼中蕴含着轻蔑与嘲弄,既不屑于人类的借用猎具与外力,也明白的宣示了自己必赢的信心。

  于是他站起来,挺直脊肩,开始一件件的卸下身上的利器。

  不,我不用弓箭射你,不用匕首剌你,更不用皮索套你。

  马儿的眼中首度闪过一抹惊诧,并隐隐浮现尊敬的神情:好,我喜欢这种的对手。

  如果还没开始比,就已经被你看不起,那么要如何与你旗鼓相当呢?

  如风甚至已经脱掉上衣,露出他结实的胸膛,丝毫无畏于刺骨的冷风。

  好气度,来吧,小子。

  如风凝聚目光焦点,贯注全身力道,立刻像一支箭般,往它疾射过去。

  它则像是早就料到如风会来这一招似的,将身子微微一侧,硬是不肯让他坐上自己的背,但大大出乎它意料之外的,原来如风打一开始就没有上它背的意思,反而直接攀上它的侧腹。

  “炽焰,没有想到吧?”得意的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的说。

  但如风的雀跃与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马儿很快的就利用它身形的高大与脚程的迅速,飞快的奔驰起来,让如风一方面既要为不坠于地而使尽全力的攀住它,另一方面又得忍受它故意挑在草丛和碎石之间穿梭的苦头。

  由于时序已进入秋末,高原上早现萧瑟,被因霜冻而坚硬如冰、锐利似剑的草木枝桓,以及被马蹄扬起的碎石不断的割划击打,那种滋味委实不好受。

  但如风咬紧牙根,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因而罢休,除非它有办法把他弄晕整死,否则他绝不放手。

  不但不放手,如风甚至还努力的调整姿势,手脚并用,一分分、一寸寸的将身子往上移,想要翻到它背上去。

  马儿显然也很清楚他的企图,于是一场人马意志与体力的拉锯战,便毫不相让的持续下去。

  等到如风终于翻身上马,趴到它背上去时,已经是将近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更糟的是,几近筋疲力尽的如风连一口气都还来不及缓和过来,老天爷竟然又挑在这个节骨眼上下起大雨来。

  那雨丝伴随着陡降的气温和加强的冷风,立时化为千千万万根小针,不但毫不留情的全数刺在如风光裸的上身,连带透过他一下子就全湿的粗布长裤和皮靴,长驱直入的继续往体内钻。

  很快的,如风便发现他的四肢僵硬,五脏六俯仿佛都移了位,而在血管中奔流的血液,也早就被冰冷的雨水给冻结住,他不再觉得冷、觉得痛,因为他几乎已经丧失所有的知觉了。

  只剩下一件事。

  我不下马、不认输,如风在心中跟炽焰说:你也许已经赢了,但是想要把我甩掉,则除非等我先晕死过去。不过炽焰,我承认你的确是一匹了不起的马,只适宜在天地间自由自在的驰骋,任何人都不该对你动驯服的妄想。

  如风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谢谢你,炽焰,拜你所赐,我莫如风活到十八岁,终于首次体会到所谓奔驰如风,谢谢你……

  ※ ※ ※

  “小伙子,喝碗老姜汤,别装死啊!”

  如风耳边才听到一个浑厚嗓音的训斥,嘴里已被灌进一种又烫又辣的汤汁,他想吐出来,可是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个地方肯听话,那碗呛鼻的汤汁,仍然给他全喝下肚里去。

  “这才象话!来,再喝碗我老头子特制的独门大补汤,这碗喝下去,保证让你下次醒来时,又是个活蹦乱跳的傻小子,来啊,快喝。”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比刚才那碗更苦、更难入口,教他怎么喝?

  如风想要抗拒,但鼻息却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封住,逼得他不得不张开嘴巴,这么一来,那碗“鬼东西”当然也就再度全数下肚,灌个涓滴不存。

  “好了,小伙子,放心睡吧,现在你不必怕会遭受风寒了,我这就运功行气,为你打通全身的经脉。你尽管安心的睡,心无杂念的睡,空空如也,才适合我老头子贯注一生的功力进去啊,真是因缘巧合……”

  如风听不懂他在嘀咕些什么,也不关心什么运功行气的,眼前的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好好的……睡上一……觉。

  ※ ※ ※

  等到如风真正完全清醒过来时,赫然发现自己竟已不在企图驯服炽焰的小山里,而是在……在……

  这是什么地方?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他怎么会全身赤裸,一丝不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左顾右盼,偏偏找不到一丝寸褛来遮身以便起床时,已经有个声音随着掀开的布帘传进来。

  “小伙子,醒啦?睡了五天五夜,也该醒了。”

  如风瞪着眼前那身材过瘦、白发白胡的老者看,还来不及忆及这声音是自己最近听惯的,一连串的问题已经冲口而出。

  “您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您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我的衣服呢?我为什么会昏睡了那么多天?还有——”

  他的问话因远方一声清亮的马鸣而打住。“炽焰!炽焰也在这里,对不对?”

  白发翁直到这个时候才呵呵笑开说:“对,那匹红马是在另一头。”

  “我要去看——”才掀开棉被,如风便又急忙盖上,一张脸立时涨得通红。“您……您为什么要剥光我的衣服?”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可别染上信口胡说的恶习,你的上衣明明是自己给脱掉的,怎么好赖在我老头子身上。”

  “是,上衣是我自己脱的,但裤子……?”虽然对方是个同性长者,但如风仍然觉得不自在。

  “啧,你那件裤子也早就被树枝利石割得破破烂烂,我要帮你疗伤,不脱掉它,成吗?”

  经他一提,如风才回想起那天驯马的事,也才注意到布满自己全身上上下下那绝大部分都已收口的伤痕。

  “是您……帮我疗的伤?”

  “不然你以为是谁?那匹几乎要了你的命的红马?或山里夜来出现的魑魅魍魉?”

  事有轻重缓急,如风虽然仍急着想弄清楚眼前的情况,却不忘应该先谢过白发翁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于是他马上抱拳,坐起的身子也跟着深深一揖道:“晚辈莫如风谢过老伯的救命大恩,请恕我眼前无法起身向您行大礼。”

  “我才不要你行什么大礼哩,又不是娘儿们,干嘛来这一套?听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反正我救你又不是没有目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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