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如果一个女人长得像她这般——眼是眼、眉是眉,相貌比清秀佳人高一级,狐媚味不及狐狸精,全身上下已经挑剔不出缺点,男人关爱的眼神却仍不抛过来,她真的必须静心认真检讨。
她长得那么俏丽动人,男人没道理不喜欢她——她一直秉持这个信念活下去,就怕哪天想法一动摇,会狠狠的唾弃自己,然后寻死解脱。
虽说她是个时代新女性,不为了男人而存在,但好歹让她尝过恋爱的滋味吧?徐少艾很专心的审视镜中的自己,看着看着不禁又顾影自怜起来,哀声又叹气的。
每天揽镜自照,还是变不出一个白马王子。
有时候她怀疑自己的工作场所就是害她谈不了恋爱的始作俑者,可是T 大校风开放,虽不赞成师生恋,但也不反对,况且她还是单身哪,随时欢迎学校男同学来追求,为什么就是没有人看上她这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还是……她根本就不该形容自己是玫瑰?!
“玫瑰多刺,会不会因为这样,所以男人不敢靠过来?”徐少艾喃喃臆测。“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改个花名……”
心神早已不在电视上了,她偏着头绞尽脑汁想着。
“唔,叫什么好呢?”霍地,脑中灵光乍现,她兴奋的击掌,“百合!就是百合,清纯小百合,每个男人都爱了吧!”
仿佛已经受到男人包围欢迎了,她笑得合不拢嘴,径自做着美梦。
然而,就在此时,节目主持人好死不死的逸出这么一句话做收尾——
“电视机前的小姐们,羡慕今天的女主角美梦成真吗?如果心里也跃跃欲试,就别坐在电视机前发白日梦啦,赶快报名来参加,让我们为你寻找合适的另一半。”
轰的一声,徐少艾嘴边的笑意尽褪,化成一抹尴尬悬在那儿。
“你以为找男朋友那么容易啊?”即使没人撞见她的蠢样,她还是羞愤难当的白了电视机一眼。
男主持人这么一提,好心情全部不翼而飞了,徐少艾的自信也一点一滴的流逝。
全校的男同学何其多,若因为他们心存年龄的顾忌而不敢追求她,那么她的心理还能平衡些,可她却常常在校园里看到不少女大男小的组合,更有不少服完兵役重返校园,堪称男人的男同学,他们对她亦是不屑一顾,往往只有在缴交作业时,才会对她虚与委蛇一番…… 她真的想知道,这些成熟的、稚嫩的男人眼里,为什么容不下她这个散发性感魅力的女子?
为什么T 大的雄性动物这么没有审美观?
“难道走至最后,我终究逃阻不了回去面对相亲饭局的命运吗?”她很无力的叹气。
她会搬出来住,一个人待在二姨位于台北的别墅中自力更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躲避双亲的叨念。
打从大四开始,每当假日窝在房间啃小说,爸妈立刻展开紧迫盯人、疲劳轰炸,三分钟进来一次,就为了赶她出门约会。
拜托,他们完全不明了亲生女儿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她又何尝愿意将美好的假日浪费在家里,但她没人追啊,要她和谁约会,难不成每天和自己约会吗?
啐!她可不是那种矫情的女人,为了制造自己行情很高的假象,每天一个人在外头晃荡到半夜才回来……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她实在得很。
“唉……里外都实在哪,为什么还是没人追呢?”
原本她一个人活得好好的,日子过得自在又惬意,都怪那天心血来潮跑去参加高中同学会,看到婚后幸福又甜蜜的同学们,让她体内埋藏的浪漫因子开始作祟,她羡慕又嫉妒那些女同学找到了依靠,渴望也找个男人来宠爱她……
“不管了,改天只要有个帅哥过来找我说话,即使只是问路,我都决定倒贴过去了!”徐少艾瞥了镜中的自己一眼,用力按掉电源,关去电视广告的声音,信誓旦旦的说。
“为了二十四岁的初恋,我豁出去了!”她吐出了一口气,轻松的样子像是吐出积压已久的怨气。
“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身高一百七十五以上、英挺迷人、有气质的男人!”不知不觉中,她为那位“帅哥”定下了条件,而且愈订愈苛,“嗯,最好看人时候眼神邪气—点,想事情时候则忧郁一些……”
林林总总听下来,她的男友条件很是矛盾,也许该商请老天爷为她特别量身订作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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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无聊的下课后,徐少艾将机车停在巷口,准备进去便利商店买冷冻食品回家果腹。
不是她嗜吃冷冻食品,而是下班巅峰时间,每间便当店人挤人的,还是三公尺一间的超商方便。
迅速选购自己要的东西,她没有闲情逸致多晃逛,立刻走到收银台前排队付帐。
排在她前头的是一对情侣,两个人只买了一盒保险套。她瞄了店员一眼,想看她的反应,发现未满二十的女孩只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利落的刷完条码,报上金额后等待顾客掏钱出来。
然后,她假装看外头,视线却偷偷的转而瞟着情侣,讶异地没有看到他们露出一丝不自然神色,脸部表情光明正大又磊落。
反倒是她这个事不关己的第三者,脸红又心跳的,心虚得不得了。
时代变了,时代真的变了!
几乎是抑止不住莫名的颤抖,她在女店员的狐疑眼光下结完帐,算是落荒而逃的走出超商大门。
一心急着躲回家怨叹自己跟不上时代,偏偏那对情侣的谈话内容硬是让她移不开脚步。
既想偷听又怕被发现,她只好取出包包里的手机,按了几个构不成一组完整电话号码的按键,佯装说电话的样子,耳朵却竖得直直的,将他们的争吵内容纳入耳里——
“你就让我一次,换用超薄的试试看嘛。”长相颇帅气的男孩为达成目的,不惜低声下气恳求。
“试什么试?万一这么一试,我也怀孕了,你要负责吗?”相貌平平的女孩气焰炽人的瞪着男友。
“我……”男孩让她这么一问,说不出话了。
“你看,你们男人就是自私,只顾着自己享受快活,完全不虑后果!”女孩似乎早就料中他会有的反应,冷冷地嗤了声。
“小姿,你的观念根本不正确,谁说超薄的保险套避孕效果比较差、不安全?我以前的女朋友也没怀孕啊!”男孩举证,只为一求女友点头应允。
“她是她,我是我,事前做好万全的预防,胜过事后花钱堕胎。”她一副免谈的态势。
“对男人而言,戴套子做爱就像隔靴搔痒,我知道你怕怀孕,所以没敢要求不戴,但你好歹体谅我,让我用几次超薄的套子……你看,你们女生的卫生棉,不是也诉求超薄的比较舒服吗?你就让我体验一下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是何快感,好不好?”
“免谈!那么想体验你大可去找别人啊!”她趾高气昂的睨着他,“刘圣新,你最好不要以为除了你之外,我就没人追了,追我的男人多的是!”
“我知道……”
“你再说我们就分手!”女孩毫不眷恋地撂下狠话。
一旁拿着手机做样子的徐少艾听到女孩说的最后两句话,无疑饱受震撼。
追我的男人多的是!
分手!
无意识的踉跄走近一辆停放路边的轿车,她瞪着车窗上自己的身影发起怔来。
她长这个样子没有男人要,那个貌不惊人的女孩却有资格甩男人?老天爷,这是哪一国的笑话?!
“不是我自恋,可是我真的比她漂亮多了,为什么她有很多男人追,我却一个也没有?”徐少艾对着车窗轻抚脸颊,内心惊悸不已,大喊不公平。“真是一朵烂圆仔花糟蹋了一湖清澈的水,那个男人真没眼光,我脾气又好又温柔,他怎么不来追我?”
像是抱怨上了瘾,一对深邃黝暗的黑眸观察她良久,紧盯着她的侧脸,而她浑然不觉。
直至他出了声:“你如此甜美自然,真的没人追求?”
有人在赞美她?!
宛若听到天籁,徐少艾蓦地转身,赫然发现那个说话的男人就站在她三步远外的距离。
他很高,肩膀很宽,在人群中想必一定很显眼,尤其那深刻的轮廓——一双飞扬似剑的浓眉,大眼深邃得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引人沉溺其间,而那种几乎无止境的心动感觉来得如此突然,令她不得不飞快地移开视线。
唐琛好笑地睇着她颊上羞窘的两朵飞红,觉得她真是一个不做作、不擅掩藏自己心绪的可爱女人。
光看她方才的一举一动,就够令他开怀了。
身边已经多久不曾有过这样心思简单,不懂得拐弯抹角的女人了?
就从她脱下安全帽走人超商前,他的视线不知怎地受她牵引住,然后看着她为那对情侣手中的保险套不好意思,看着她自认神不知鬼不觉的有趣伪装动作,再听到她自言自语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