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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手发著抖,却勇敢执行他的指令。连试了数十针,有时深入错穴,使左封迟疼痛难当,他却咬牙哼也不哼一声,只是冷汗湿透衣衫。

  「别怕,我无妨……再左边……扎深一点……」

  突然,在她刺入靠近肩胛的部位时,他仰头闷嚎一声,疼得在地上翻滚,浑身剧烈颤抖,却显然是能动了。

  凤芸侯马上担心扑过来,按住他抽搐不止的身体。不知哪来的力气,左封迟大力推开她!让她翻到七尺外。

  他铁青著脸,强撑起身,嘶声对她大吼:「你立刻回奕云山庄去!马上走!不准留下、也不准回头,听到没有?!」

  不待她回答,他用最后的力量抽剑挥刀,狠狠往自己右腕砍下--

  眼前一黑,他坠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第四章

  「那个人居然如此做,真是太轻忽大意了!」一个低润温雅的嗓音斥道。显然对口中「那个人」轻率的行径十分头疼。说话的是个相当俊美的白衫男子,一脸雍容贵气,看来出身极好,约莫而立之年上下。

  他望向一旁担心的人儿,唇边带著安抚的笑。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瞧,你染了毒却一点事也没有,是你身上的奇血救了他。只是他中毒较深,需要时间恢复。」

  凤芸侯仍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小手紧握著床上男子冰冷的手不放。

  之前左封迟欲断腕放她走,幸而这名白衫男子及时出现,击掉利刀,救回只剩半口气的他。

  她强烈的直觉一向能辨别他人是否具有威胁性,这白衫男子给她的感觉是亲切又无害。所以她才会任由他一出现便诊疗左封迟,最后还随他来到这隐密的木屋。

  白衫男子凝望她的眼神充满暖意,就像长辈看著自己至亲疼爱的小辈。温柔问:「你饿了吗?」

  凤芸侯摇摇头。

  「侯儿,你当真想救他吗?」

  「当然。」毫不迟疑。

  「那你就要保重好自己身体,定时吃饭,因为你的血是最重要的药引。此后唯有你的血才能延续他性命,明白吗?」

  「我的血?」她疑惑。

  「是的,从今以后你要一直陪在他身边,这同时也是你娘的心愿,明白吗?」

  「我娘?你认识我娘?」

  白衫男子轻轻点头。「我跟你娘有结拜之谊,你可以喊我叔叔。」

  「原来我还有叔叔……」突然多出一个亲人,让凤芸侯有点无法置信,那忡怔的表情相当可爱,白衫男子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这时递过食物,她才乖乖接下。吃完后,她自然地爬上床榻,蜷伏在左封迟身旁,没一会儿就睡著了。白衫男子帮她盖好棉被,凝望著他们腕上的玄铁链,跟左封迟毫无生气的脸色,低声道:

  「是谁闯的祸,就该自己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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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睁开沉重的眼,就看到一张苦瓜脸。

  一个勇壮如熊的高大汉子守在他榻旁,满脸的愁苦之色,就是那天点倒他的健硕汉子。

  左封迟浑身疼痛,双眼更是烫灼不已,他连皱眉的气力都没有。

  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著……乾涩的唇颤动,张张合合好几次,才勉强挤出破败的声音,问出唯一心系的问题:「……侯、儿……呢?」

  忡怔失神的汉子闻声,猛地低头。

  「你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忘形拉起他手,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若你被我害死了,我要怎么去跟蓉儿交代?『他』也一定不会再原谅我的!真是天可怜见,神明保佑,关老爷显灵啊!」

  手是无力抽回的,左封迟费劲再问了一次:

  「……侯儿……呢?」

  「就在你旁边啊!」健壮汉子指他榻旁,突然压下声音:「她一直不准我照顾你,都守在你身边不肯睡,好不容易刚刚才睡著的。」

  左封迟转首,就见凤芸侯抱著一团又脏又充满血污的破布,像只小猫般弓身睡在他身旁。他们两人甚至共枕一个枕头。

  「她……怎能睡这儿?快、把她抱开……」他失声道。虽然她还年幼,毕竟男女有别,一路上他们都是分榻而眠,从无破例,细瞧,才发现她揣在怀里的是他中毒时身上衣衫。

  「是这娃儿硬要跟你挤在一个榻上,死也不肯离开的。反正都是自己人,你就不用顾忌,安心休息吧。」

  「把她抱开……」左封迟坚持。才说几句话,便疲累不已。

  「可是我碰她,她会咬我耶!」汉子无辜地搔搔脸,黝黑的脸上竟有两排齿痕,尤其虎牙的凹痕更是明显。「我那天又不是故意要害你没命的,怎么知道这种毒不能点穴,明明其它毒都可以啊……可是她却一直怪我凶我,还咬我咬得好大力……」说得委屈万分的。

  左封迟没再说话。才合上眼,他又昏睡过去。

  毒势汹汹,他就这么昏昏沉沉、时睡时醒,感觉体内有两股奇异的力量在互相斯杀,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冲击五脏六腑,让他一会儿如入冰窟,一会儿又如置火炉,反覆煎熬。

  直到十日后,他才能起身进些流食。一问之下,才知自己已昏睡了将近一个月的时日。

  气力还不足以捧碗,本想勉强接受大汉粗手粗脚地喂他。但凤芸侯却执意不准那大汉接近他一步,这喂药的重责大任自然只能落在小小人儿身上。

  「侯儿,够了。」低冷的嗓音才这么说著,一匙不稳的药汁已有半碗都泼在他的长衫上,药杓执意前行来到他的嘴旁。

  左封迟轻叹口气,认命张唇,喝下了剩下半碗匙的药汁。

  「你……要不要这个?」

  大汉远远在一端举著一条长布,迟疑地问。

  围兜?要他一个堂堂二十来岁的大男人像个初生娃儿般,吃饭用个长布围著充当围兜?

  「拿来吧。」他无力道。势不由人,不想浪费药汁洗澡的话,唯有颔首。

  「你不准过来!我过去拿。」清脆的童音发出号令,那似曾相识的命令口吻,令左封迟微微一怔。

  凤芸侯把碗摆在床缘,就咚咚咚跑去取布,又迅速归来防守阵地,不准大汉跨雷池一步,彷佛他是不祥之物。

  「侯儿,不准用这种口气跟长辈说话。」左封迟慢了一步才说,没想到自己竟给了她坏的影响。见她知错般低头,他才转向大汉问:「是谁医治我的?」

  「谁、谁医治你?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在这里。」短短几句却结巴得不像话,眼皮更是突然像抽筋。

  「若你懂得解此毒,当初就不会封我胸前大穴,任我躺在地上自生自灭。」仔细想来,他卧病月余全拜眼前壮汉所赐,目光不由锐利起来。

  一直余怒末消的凤芸侯闻言,更是立刻起身,对一旁黑猴喝道:「小元!」

  「吱!」通悉主人心意,黑猴衔命狠狠扑上壮汉宽背,东抓西啃,弄得他狼狈不堪。明明壮汉一根手指就可弹开黑猴,却半点也不反抗,只是一脸认命,默默赎罪般接受糟塌糟蹋。

  但左封迟岂能坐视不管。「谁准你如此无礼的?不论如何,他都是你长辈!」他厉声斥喝,剑眉一拧,骤咳了起来。

  「可是……他、害了你!」凤芸侯紧张他的病情,但心底仍十分下满。那天左封迟七孔流血,那血红的模样多么可怕,就跟收养她的爹娘一样,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若不是这汉子胡乱封穴,他才不用受这么多苦。

  「都是他的错!是白叔叔亲口对我说的啊!」

  听到「白叔叔」三个字,壮汉微微一震。他就知道!是「那个人」存心要恶整他的,让他遭受可爱的侄女厌恶。呜……

  「你还说--」

  左封迟还欲训斥,壮汉忙出言维护:

  「无妨无妨,是我的错!她会生气也是应该的,连我也很气自己。那个人--他,唉!会跟侯儿说这些话,最主要也是要藉侯儿的手来惩罚我,你别轻易动怒,有碍养病……呀!」黑猴扯他后发,让他头歪了一边。

  左封迟狠狠冷睨了不知死活的黑猴一眼。

  黑猴见状大惊,之前可怕的记忆纷涌,忙抱住自己毛还未长齐的头,慌忙重回主人怀内。

  一番对话下来,左封迟疲累地靠在榻上。他清楚是另一个人医治了自己。他本身医术已堪绝伦,却犹不知该如何解七里断魂香的入骨之毒,一般光是毒侵五脏便要疗养半年,入骨已是无药可救,故他之前才以为无望。但那人却只花了一个月就令他清醒,医术简直精不可言。

  左封迟满心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希望那人能诊视凤芸侯身上的寡妇之毒。

  「这个。」壮汉紧张地递上一张信笺。

  笺上字迹俊逸英秀,内敛凛然,显然出自长年饱读诗书之士,与壮汉粗莽的形象回然不同。

  递出后,壮汉心虚地飘开视线,一副想挖洞把自己埋起来的模样。左封迟无心为难他,只是细看笺上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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