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说,再看护两日,就可以放他一人,独自静养。
瞧卧榻上的人睡得正熟,小春踅到唐福身畔,忸怩的绞着手指问:“福爷爷,你还记得那天在婚市──”
“婚市?虾米是婚市?”唐福瞪大眼瞅着小春。“会昏倒的地方是不是?”
不会吧?小春傻眼了!
“就个把月前,我跟你碰到,然后定下亲事的地方,你不会忘了吧?”
“谁说我忘了,我老人家记性可好呢!六十年前,我跟我娘吵架的情形,我都还记得──”
“我不是问六十年前,我是指上个月二十七号,记得吗?我踢石子打中你……”小春努力唤醒唐福沉睡的记忆。
“你踢我?算了!老人家我度量大,原谅少奶奶,谁要少奶奶是主人呢!”唐福哀怨的瞅着小春。
“拜托!”小春用力给他呻吟一下。“难道,你不记得我是如何嫁给少爷的?你还说,少爷再不娶亲会被罚款、会被捉去关,这些你全忘光了?”
“谁说我忘了?娶亲……我想想,那天风和日丽,从昨晚开始拜东拜西的,少爷才中了状元就娶少奶奶,那可真风光,他骑在白马上威风凛凛的去迎亲……”
等等!他在说谁呀?
“少爷没骑白马去迎娶我呀!”
“哎呀!瞧我老糊涂的,那是老爷,哈哈哈……”
小春可笑不出来,经过一长串测试后,她发现越久远的事情,唐福记得越清楚,吃的方面记忆也没啥问题,但最近发生的事情,他都没长记性。
连床榻上的伤患是如何来的,他都不记得,还说是因为少奶奶瞧他老人家不顺眼,故意把人搁在他房里,让他自动闪人。
哇咧!怎么办?这下她连人证都没了,该如何说服少爷,让他相信她和唐福之间真的有约定,这不过是个假成亲罢了!
“记不记得,有一阵子你常上婚市,替正熙少爷找妻子,但人家瞧你穿得破烂都不理你,有没有?”她不死心,不放弃最后一丁点希望,继续跟他缠斗。
“是有那么一回事,那些恶劣的人真是气死我了,不过回家后,少爷会安慰我,有时给我一包糖豆吃,还有炒栗子、千层糕、松花糕、杏仁酥、麻花酥……”
唐福边说边流口水,小春边听也边张大嘴──她完全愣住了。
唐福还是只记得食物!
“少奶奶,少爷最终不是娶了你吗?以往上婚市挑妻子那一段,你就别计较了。”
谁跟谁计较啦?小春嘴角微抽,脸颊僵硬。
“福爷爷,你当真不记得我跟少爷是如何成亲的?”
“对喔!我好像没喝到少奶奶跟少爷的喜酒,少奶奶真是小气!请客也不通知我一声。”老眼里闪烁的计较,让小春头皮发麻,赶忙允诺补他一桌。
之后,唐福唠叨着有人霸占他屋子的事,小春充耳不闻,心里只盘算着,该如何让少爷休掉她。
真是伤脑筋啊!
☆ ☆ ☆
方法一,她跟少爷哭诉,说福爷爷欺负她、伤患好烦、工作做不完。
“没关系,我告假三日,让你好好休息。”
可是,三日无所事事,让她如坐针毡,事后,瞧他日夜加班补那三日工作量的憔悴模样,让小春良心不安,自动恢复主妇岗位──方法一宣告失败。
方法二,她不知上哪儿弄来一帖超级烂八字,跟少爷说:“人家成亲不都该合八字吗?”
“你都是唐家人了,还合什么八字?”唐正熙笑话她。
“可是,礼俗不可废,不合心不安。”小春仍在作垂死的挣扎。
“一入门就带财,带官运给夫家,这种新娘注定要兴旺唐家,不必合八字,就知道你最适合我了。”说着,亲吻似雨点般洒落在小春的肌肤。
“你、你是为了唐家、为了幸运才娶我?”小春虚弱的呢喃着。
“刚开始是为了躲避官府惩罚,现在嘛──是可爱的小春迷住相公我,让我知道自己的幸福在哪里。”
“在哪里?”小春双眸迷离,小口微颤着问道。
“在这里!”和着胡子的缠绵热吻,吻得天昏地暗、天旋地转──方法二,她宣告投降。
方法三,装软弱。
找来工人开始重整西厢房和厢房后的长屋,呃……其实不是装的,小春真的不懂啦!她好怕。
那伙工人们既凶又恐怖,见小春年幼可欺,就得寸进尺的漫天要价,屋里只有老人、病人,和她这个小女人,小春无人可靠,吓得就想放声大哭。
被争吵声吵醒的伤患──唐朝官,掩着胸口,踅到争吵中心,凌厉的瞪着那伙工人头头,不疾不徐的说:“檀木最贵一材百两,请问你们用何材质,竟比紫金檀要价高出一倍?不知贵地官员懂不懂时价,大家一道上衙门请示如何?”
工人欺善怕恶,一见来个懂行情的,立刻摸摸鼻子,按行情价,慢工细活的做工。
唐朝官缓步回房,也把小春带入房训话。
“少奶奶,你打哪儿找来这班人?房子是将来要留给子孙的,得万般慎重,总要挑个好的才能开工,怎么随随便便让凶神恶煞来弄,要是他们在盖房子中动手脚──”
唐朝官连续说了半个时辰,直到他气息虚弱,才放走小春。
想想人家对她的数落,没有半句是错的,小春的心情万分沮丧。
为了气唐正熙,而把人家的气数弄糟,就算把一生卖给唐家,也不够偿还罪孽啊!
她坐在屋角,愣愣地掉着眼泪。
“怎么哭了?”一张深隽俊挺的男子脸庞,突然出现在小春哭花的小脸前。
她迷惑的盯着他,直到他的手轻触她的粉颊,她才如梦初醒,放声尖叫:“你是谁?快出去!这里是唐家,我相公是唐正熙,他……他很勇敢、很有力气、很有财势,一脚就能把你踹到百里外──你、你笑什么?怕了就快滚!”
“要是我不滚呢?”那人用调戏的声浪戏谑着她。
“那、那……”衡量局势,小春胸膛一挺,“我滚!别挡路!”
那人倏地将小春拦腰一抱,脸庞就搁在她的颈项旁,小春死命的挣扎。
“别慌!是我,是那个很勇敢、很有力气、很有财势,一脚可以把人踹到百里外的相公,在下我。”压抑的笑声再也无法控制的狂飙出口。
“嗄?”小春傻愣愣的瞪着他。
“没想到在娘子心里,相公如此……神勇。”
“你、你、你……”一时间,小春还无法接受他的变化,伸手摸着他的浓眉善目和端挺的鼻……唇,原来,他是长成这般模样,是如此神俊英挺的脸庞。
“别停!”他一副陶醉的嘴脸。
小春心口一荡,抿着红唇,不甘心的以小拳头敲击唐正熙平坦结实的胸口。“你好坏!你吓人!”不像是生气,反倒像是小妻子在撒娇似的。
“我并不想吓人,只是没料到我的小娘子不认得为夫的脸孔,看样子,我该常常帮小娘子复习、复习。”
邪肆的眼瞳深邃的盯牢她,让她无力挣脱,只能随着他的声语,呆呆重复,“复习?”
“嗯!复习。”话落,温润的唇覆上香软的樱瓣,将自己霸道强烈的男子气味狂肆的揉入娇软的身躯内部,一寸一寸的占领她的领地。
除去杂须乱毛的阻隔,这个吻既缠绵又深入,小春觉得自己窒息好半晌后,才又呼吸到清凉的空气。
但是,狂颤的心扉依然溢满着属于他的气味。
“好诱人……”小春双眸布满迷雾,双颊薰染醉红,而小嘴又红又肿,在空气里抖颤着,似在邀请,他要是不赴约,岂不辜负小娘子的美意?
于是,炙热的牙再次咬上她殷红的唇瓣。
顺着渴望,唐正熙便有各式速度尽情品尝小春的甜美;而小春除了顺从、除了共舞,已无力对抗。
“刚刚……为什么哭?”若是再一直亲吻下去,到最后,他一定会克制不住强烈的欲望,他必须找些事让自己分心。
“小春……哭?”难道她也得了失忆病?“哦!哭喔!”在混沌的脑袋找了许久,她才想出为何而哭?
她娓娓道来,努力显出自己的无能和软弱。
“唐大叔说得对,像小春这样,做事欠考虑又没货比三家,不是个好主母……少爷,你会休了小春吧?”
“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休了你?我还想跟你生一窝小小春、小小正熙来玩呢!”他就是喜欢她有点憨直的性格。
“又不是猪,干嘛生一窝?”被他逗得又忘了被休一事。“小春只要两个孩子。”
“都依你,一个小小春,一个小小正熙。”他又亲了亲她的脸、她的唇,蜻蜓点水似的亲吻她,但已足够让小春忘掉一切。
点点她小巧浑圆的鼻端,捏捏她圆润的粉颊,唐正熙爱怜的揽着她的肩头。
“咱们去找唐大叔。”
“不!”她以为唐正熙要跟人决斗,拼命拦阻。“唐大叔没说错话,你不可以骂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