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昊澐用力握紧双拳,他该离开了。
他不能任自己毁了她的清白,若让下人见着他俩同寝一室,再多的解释,亦挽不回流言所造成的伤害。他是过来人,所以明白那种说不明、理不清的苦,就因为如此,更不能让她走上相同的路。
重新将床幔拢好,他逼迫自己离开,随着步伐的踏出,不舍之情却愈显浓烈;他好笑地摇摇头,为了自己这种莫名的情绪反应。
“嗯……别走嘛,人家还想睡……”妘婳含浑不清的低语,吸住了龙昊澐的身躯。
以为自己吵醒了她,他定住身子静待下文,不料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难道她方才只是说梦语?”龙昊澐剑眉一挑。
太不可思议了吧!睡梦中的她所说的梦语,竟能与目前的处境吻合?是巧合吧。
“好啦,我起来了……你先别走……”妘婳的声音再度扬起,虚软中带着微喘。
龙昊澐诧异地止步回眸,果见妘婳歪歪斜斜地掀帐下床,仍自紧闭的双眸,显示她根本未完全清醒,怎么会……
“小心!”
龙昊澐话语方落,就见妘婳直挺挺地趴落地面,并发出一种令人听了便觉得痛的声响。
痛!这下子缠在她身上的瞌睡虫,全跑得精光了。
深吸口气,想化去滞留在胸口的痛楚,这一跤摔得真扎实,毫不含糊。她早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宫装过长的裙摆害死,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而且还是在他的面前。呜……她不想活了啦!
“婳儿。”他急忙将她扶起,沿着她的唇瓣淌下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
“唔……”妘婳痛得伸手抓住他置于她下颔的手指,身子也因为痛楚而紧绷。
“别动,你跌破唇了。”他心疼地望着她唇际的伤口。
“我是不是跌得很丑?”虽然跌得很痛,但显然这才是她关心的事,她不愿他对她留下坏印象。
“嘘,别说话,血会冒出更多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很疼吧?”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检视伤口,内心焦急不已。对于她方才说的话,彷若未闻。
不断涌出的血,让他瞧不清楚伤口的位置与大小,也没多想,他便俯唇以舌舔去她伤口上的血。
突如其来的亲密触吻,让妘婳羞红了一张俏脸,她并不讨厌这种令人脸红的举动,反而有点喜欢他灼热滑溜的舌,滑过她唇瓣的感觉。忍不住睁开眼,她好奇地瞧着在她眼前放大的俊颜。
当他抬眼望见她红艳的双颊与微愣的神情时,方觉自己的举动唐突了佳人,他太失礼了。
“对不起。”道歉的话脱口而出,修长的手指却爱怜地刷过她的红唇。
“为什么要对不起?你并未伤到我呀。”妘婳有些困惑地反问,不明白他脸上那自责的表情。
念头一闪,妘婳素手轻抬,主动拉下他的颈项,献上她的红唇……
她不懂该怎么做,只是照着他方才的方式,以丁香舌轻扫过他的唇。“咱们互不相欠了。”虽然适才的举动牵动了她的伤口,但她喜欢这种感觉。
龙昊澐静静凝视着妘婳,碧绿的瞳眸渐渐变深、变沉,他想再次拥她入怀,慢慢品尝属于她的甜美。
她的唇好柔、好软,味道好甜……
然而沾染在唇畔的血腥味,提醒了他。
调开视线,他狼狈起身,为了自己方才的意念自责。
“别动,我帮你拿药去。”
他低沉的嗓音隐含怒气,挺直的背脊似乎因为压抑而微颤。待他取药返回时,平静的脸庞上,有着她未曾见过的冷漠与疏离。
他温柔地替她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并体贴地握住她的手,避免她因药入伤口而疼得弄伤自己。
“含着它,先别把药吞下去,会较容易复原。”他轻声吩咐,却不看她的眼。他变得有礼,不让人靠太近。
拦腰将她抱起置于床榻后,他随即松开手退离她。“你歇一会儿,我去找宫娥帮你梳洗更衣。”
他半垂星眸,瞧也不瞧她一眼,转身便走。因为他怕若继续与她靠得太近,他会不顾一切踰越礼教,将她强留在身边;所以他不得不刻意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在深陷之前脱身。
他的心思妘婳并不了解,只当自己的主动惹人厌烦、瞧不起,见他要离开,便急得想问个明白。
“唔……嗯……”妘婳连忙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受伤的唇嗯嗯呀呀的说不清楚。
“怎么,伤口疼得紧吗?我去唤御医。”
妘婳摇头,横过身子挡住他的路。“你讨厌我了吗?”她顾不得疼,开口说话。
“不,为什么这么问?”他巧妙地挣开她紧握的手,她柔滑的肤触,挑逗着他的欲望。
他对她避如蛇蝎的举动,全落入妘婳眼中,双眸不禁染上一层水雾。
“不然,你为什么不愿看我,也不愿意碰我?”含怨的低诉猛然传入龙昊澐耳中,搅得他的心乱成一团。
“我……”龙昊澐停顿不语,教他该怎么同她说明呢?
他的沉默,让妘婳误以为他默认了,一阵突来的心痛,激出了她的泪水,她难堪地转身跑开。
“妘婳!”他追上前去将她拦下,她的泪揪疼了他的心。
“你放开我,我不想待在这儿继续惹人嫌!我承认我的行为太过于放荡不知羞,但我不后悔主动吻你,那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妘婳声泪俱下地吼着,撕裂了伤口,也扯出更多血珠子。
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回掉眼泪,她从来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同凡人一般脆弱、爱哭。
“若你因为我是随便的女子而厌恶我的话,我……唔……”未尽的话语,教人以温热的唇舌密密封住。
龙昊澐霸道地占领她的唇,而沾口的血腥味引出他的无限柔情,他的掌扶在她的颈项上,灵巧的舌避开她的伤口,卷上她的丁香舌。
属于他的气息充斥于她的口鼻之间,夺去了她的理智,亦占据了她的呼吸;她软弱无力地倚着他,原本灵黠的双眸转为迷蒙……
“哟,咱们“圣洁”的护国女神,竟然也会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呀!”虞妃的高声嚷嚷,破坏了原本旖旎浪漫的气氛,弄僵了整个场面。
龙昊澐迅速将妘婳拉到身后,却见虞妃带着一群人闯入,甚至连皇上都来了。
“大……大皇子,虞妃娘娘说用不着通报,奴才……奴才……”一名男仆急得直结巴,话也说不完整。虽然他未曾见大皇子对他发过脾气,但心里头的害怕却从未减少。
“你先下去吧!”龙昊澐冷冷地开口,碧绿的眼眸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他不明白向来不敢踏入银凤殿的众元老与虞妃,今日为何会同皇上不经通报便直闯而入;但自方才虞妃那辱人的话中,不难听出她的恶意。
倏地,他碧绿的眼眨出阵阵冻人的寒意。
“昊澐见过父皇、虞妃。”冷硬的语调,透露他的怒意。
虞妃脸色微变,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步,为了他那冻人心脾的寒眸。
妘婳仅向皇上福福身子,微抿的唇未吐只字片语。
皇上向她颔首回礼。“女神怎么会在澐儿的寝宫呢?”
虞妃向他密报时,他仍半信半疑,带着姑且一探的心态与她一同前来,毕竟他也有好多年未曾步入银凤殿了。
只是,真有虞妃说的如此不堪吗?
瞧两人略显凌乱的衣着,与女神衣襟上沾染的血迹,虽不明白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两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确是可以确定的。
“父皇多年后重入银凤殿,就是为了问这句话吗?在您心里,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想看见的又是什么?女神为什么会在昊澐房里,若昊澐说女神代替父皇完成昊澐多年来的心愿,是否是父皇所乐见的呢?”龙昊澐冷言冷语道,俊逸的脸庞毫无表情,其实心中激动不已。
“皇子不可对皇上如此不敬!”跟着来看戏的总理大臣虞常风幸灾乐祸地开口。
“无妨。”皇上挥挥手,表示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澐儿所说的心愿是什么?“父皇想知道澐儿的心愿为何?”
“有这个必要吗?这个愿望是父皇无法做到的。”自嘲般的笑意自龙昊澐唇际泛开,炯亮的碧眼一黯。
妘婳担忧地伸手握住龙昊澐的手,她可以感受到他的痛楚与悲怆。
“笑话!皇上是一国之君,有什么是皇上办不到的!”虞妃轻蔑地指责道。
“是吗?”龙昊澐冷笑一声。“偏偏这件事,天底下的人皆办得到,却只有父皇您办不到。”
“哦?!”皇上兴味地扬眉,更加好奇了。
“其实昊澐的心愿很简单,只不过是希望有人能陪昊澐秉烛夜谈,同床共寝罢了。不过,这正是父皇所害怕的事,怕见自己的亲生儿子。”
龙昊澐的直言不讳,惹得皇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承认害怕见自己的儿子,也的确未善尽为人父的职责,他一直想弥补,却苦于不知如何踏出那一步,以致父子俩的关系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