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凤翔皇子自幼便聪颖绝伦,他天赋才华,五岁能诗,七岁能武,十岁便博览群籍,常在金銮殿上考倒群臣;因此更令先皇疼入心坎,也让当时的东宫太子溱泓,也就是现今的泓帝,对凤翔皇子又妒又恨,忌惮异常。
凤翔皇子深知当今皇帝对自己有猜忌之心,因此这几年来不问政事,颓靡丧志,沉迷于酒色之中,营造出懦弱好色、疏狂荒诞的无能形象。可泓帝终究还是对他不能放心,视他为心腹大患,时时欲除之而后快。
“咱们中濴本是一个依水而建,富庶繁华的美丽水国,和东杞、西铬、南烜、北垚各自五分天下,鼎足而立!”那黑衣人眼中露出忿恨的神色,“可当今皇上即位之后,荒淫骄奢,残虐无道,好好一个中濴在他统治下竟陷入了民不聊生的动乱之中——扬州知府君之谦是个忠国爱民的好官,可皇上只因奸臣谗言便误信君大人想要造反,不但要君大人的命,还要屠城三日,让无辜的扬州百姓跟着陪葬……这样一个昏君,凭什么统治中濴?又怎能怪百姓想造反?”
凤翔皇子叹息:“你也知扬州百姓无辜吗?那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到扬州去暗中协助百姓疏散避难,反而到这儿找我来了?”
“属下听说皇上派了人要暗杀六皇爷,一时心急,顾不得六皇爷要我暗中帮助扬州百姓避难的命令,只想着要赶来保护六皇爷……”
那冷峻刚硬的黑衣男子名叫荆不弃,是凤翔皇子的贴身护卫,也是一名眼中只有主子的忠心死士。
“不弃违背了六皇爷的命令,愿受六皇爷责罚!”
“罢了!你也是一片忠心,我怎能怪你?”凤翔皇子微微叹了口气,望着烧红了夜空的猛烈火光喃喃道,“只是你对我一人的忠心,却不知要害得扬州城里多少无辜的百姓枉送掉性命啊?”
荆不弃望着凤翔皇子,耿直道:“不弃眼中只有六皇爷,没有天下人。皇上派了刺客要暗杀六皇爷,别说是扬州的百姓,就算是全中濴的百姓等着不弃去救,不弃也只救六皇爷一人!”
凤翔皇子笑叹了口气,从芦苇草丛中踢出了三具尸体,“咚咚咚”,将那三具尸体全踢下湖去。
“不弃,你跟了我这么久,旁人不知我,难道你也不知我吗?要取我的性命,岂是如此容易?”他冷笑道,“皇兄只当我是沉迷于酒色的懦弱无能之辈,竟派这种不入流的角色来暗杀我,若不是不想在禁卫军统领赵元面前泄了我会武功的底,我又何须费尽苦心将这三名刺客诱到扬州城外来解决?”
“赵统领是太后的心腹,这次领军屠城,他在扬州城内打着凤翔皇子的旗帜,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荆不弃皱眉道,“只怕扬州人要将这笔血债全记在六皇爷的头上了!”
凤翔皇子冷冷笑道:“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啊。皇兄深知我出生时的传奇已深入民心,百姓都说我有帝皇之命,人人都盼我推翻暴君取而代之。虽然这几年来我佯痴装狂,扮出一副懦弱好色的模样,可皇兄和太后对我还是放不下戒心!这次皇兄派我领军屠城,一方面固然是想借机派刺客暗杀我,另一方面却也是想让我失去民心,让中濴百姓恨我入骨啊!”
他侧头望向荆不弃:“我要你去拿的东西,你拿到手了吗?”
“拿到手了!”荆不弃解下背后行囊,取出一个锦匣,说道,“请六皇爷过目!”
他打开锦匣送到凤翔皇子面前——厦内,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就是扬州知府君之谦的人头吗?”凤翔皇子目光骤变深沉,低声道,“瞧他颈上的伤口并不利落,不像是你动的手……他是自刎?”
“六皇爷果然料事如神。”荆不弃向来冷硬的眼神在望向匣中人头时,不由变得钦服与感慨,“君大人不愧是个爱国爱民、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他在看完六皇爷的亲笔密函之后,要奴才转告六皇爷两件事,便毫不犹豫地拿刀割下了自己的首级!”
凤翔皇子神色不变,仿佛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只淡淡问道:“哪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祝六皇爷大业早成,将中濴重建成有公理、有正义、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国家!”
凤翔皇子叹息:“原来在百姓眼中,这个最美丽的水国已经变成了不能安居乐业的地方吗?”
他望向远处火光滔天的扬州城,眼光幽邃而暗沉。“为了要我溱凤翔一个人的命,竟让扬州成千上万的百姓跟着陪葬……中濴确实已没有公理了!”
荆不弃沉声道:“只要有六皇爷在,中濴迟早会有见到公理的一天!”
凤翔皇子回过眼来,轻笑道:“你倒是挺有信心啊!也好,没有信心便成不了大事——君之谦临死前要你转告我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君大人临终前托付的第二件事是……”荆不弃有些犹豫,终于还是说了出口,“君大人希望六皇爷能好好照顾他的独生爱女——君昭阳!”
“君昭阳?”凤翔皇子一怔,想起那月光儿一般秀韵款款的绝丽少女,心湖里起了一阵微妙的涟漪,他轻喃道,“我本以为她只是个采莲女,没想到,她竟是知府千金……我早该想到她也姓君啊!”
荆不弃看到凤翔皇子怔忡的模样,一抹忧虑跃上了他的眸。自他跟随凤翔皇子以来,这是头一遭见到凤翔皇子为一个女人动心失神。
“六皇爷,属下斗胆,请六皇爷忘记君姑娘吧!”荆不弃突然双膝落地,直直跪了下来,“六皇爷将先皇御赐,见佩如见人的九凤佩送给了君姑娘。扬州虽然有屠城三日之祸,但只要有了那块玉佩,赵统领和禁卫军绝不敢伤害君姑娘一根毫发。六皇爷保住君姑娘一条命,也算是还了君大人舍命的恩情,从此不亏不欠,请六皇爷千万不要再与君姑娘有任何牵扯纠缠了!”
“不要与君昭阳有任何牵扯纠缠?”凤翔皇子眼光幽邃莫测,流转着邪惑的光芒。他轻笑道:“不弃,你究竟在怕什么?”
“属下确实是怕——怕君姑娘这一回扬州,从此把六皇爷当作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荆不弃直言道,“君大人为了六皇爷而死,虽是自尽,但为了取信于皇上,要让皇上相信君大人这个‘反贼’确实是死于六皇爷之手,君大人是自尽的这个秘密要紧紧守住,世人和君姑娘都会以为君大人是六皇爷所杀。从今天起,六皇爷就是君姑娘的杀父仇人,若是六皇爷再见那君姑娘,不弃只怕君姑娘要报杀父之仇啊!”
“杀父仇人……”凤翔皇子盯着黑黝的湖面,只见湖水幽幽忽忽地流,如一种呜咽的缘分,不知前途是吉是凶……
他蓦地展眉一笑,魅眼中闪烁着决绝而冷寒的光芒:“放心吧,不弃,你跟了我这么久,什么时候见过我为了女人而误事?我忍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计划了这么久——岂能容得任何人来坏了我的大事?”
他望向烈焰滔天的扬州城,沉声道:“今日我虽救不了扬州百姓的命,但我溱凤翔对着这场大火发誓——扬州人的血不会白流,君之谦不会白死,总有一天,我会将中濴重建成昔日那个美丽富庶的水乡泽国!”
仿佛呼应着他的誓言,冲天的烈焰将夜空烧红成了一片火海——而这场焚烧了扬州的熊熊烈火,整整燃了三天三夜,日夜不息……
第二章
冬去春来,时光荏苒,转眼又到了春城飞花的季节。
中濴皇宫,映月楼内一个执事太监神色慌张地急急走进内室。
“樊公公。”映月楼内的宫女见这太监进了内室,急忙躬身请安。
“皇上要召见秀女了,我有几句话要交代秦秀女,你们先退下吧!”
那太监摒退了宫女,向坐在妆台前,正执着梳蓖缓缓梳理秀发的华服少女道:“君姑娘,皇上要在迎晖苑中召见各地晋选入宫的秀女——你,一切是否准备妥当?”
那少女缓缓回过了头来,那太监只觉一道艳光夺目,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容光夺人、清艳无双的绝色丽人。
“那狗皇帝终于要召选秀女了吗?”那少女拍起妆台上的胭脂,轻巧地在额心间点出了一朵红如莹玉的梅花,“我等了一年,总算等到今天了。”
“嘘!君姑娘!这儿可是宫中,你说话得当心。”那太监神色警戒地望了望四周,仓皇道,“你大仇在身,不要还没见到皇上的面,就先泄了自个儿的底。”
那少女笑了,一抹轻浅的红妆将她的笑容点缀得益发明亮耀人。
“樊公公,你怕什么呢?我既然冒充婉仪妹妹的身份入了官来,早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