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一个五宫深邃、身材劲拔的意大利人以浑厚的嗓音唱出“杜兰朵公主”里的台词,跳下舞台走到了她面前,单膝跪地,用着夸张逗人的声调嚷道:“啊,我可是见到了传说中,我那梦寐以求的杜兰朵公主?”夏初音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夸大逗趣的意大利人,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来意大利之前,她早听说过意大利男性喜欢对女性大献殷勤。而她从罗马机场搭车来到佛罗伦斯的这一路上,不断前来搭讪纠缠的男人也的确让她见识到了意大利人那天真烂漫、无可救药的热情。
只是像眼前这个意大利歌手如此有趣逗人的搭讪方式,她倒是头一回领教到。
意识到周遭人的眼光全集中在她和那意大利人身上,一时间,她有些窘,白皙的双颊在微风中染上了胭脂般的艳意。
“我来找人的。”她用着标准而发音漂亮的牛津腔英文说道。“我找你们这个剧团的歌剧执导--黎夜熙先生!
“啊,你找夜熙?”那意大利人不懂英文,却听懂了夜熙的名字,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失望神情,嘟喽道:“怎么每个美女来找的人永远都是夜熙?那小子靠着一张骗人的阳光笑脸,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勾走女人的心。”
不甘不愿地伸手指向一株橄榄树,说道:“他就在那儿!”
她顺着那意大利人手指的方向转头望去,只见在阳光闪烁的橄榄树荫下,一个修长俊挺的米白色身影卓然而立。因为背光的缘故,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一双闪闪发光如黑宝石的眸,如两簇炽燃的烈焰,直扑她的眉睫而来。
那炽焰般的眼光,令她浑身一热,感到一种几近窒息般的烧灼感。
就是这双眼--从她走进菲耶素莱剧场开始,就一直注视着她、窥探着她的眼。
她深深吸了口气,试着平复自己那瞬间乱了拍的心跳,并且为自己内心那奇异而骚动的情绪感到可笑,她怎么会为了一个陌生人的眼光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慌乱,像个小女生般手足无措起来?
而她甚至连他的面貌都看不清,只看到阳光从树叶缝隙透射在他身上,照耀得他的身影光灿闪亮,像镶了一轮璀璨的金光。
望着他面目朦胧的身影,夏初音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明明站在树荫的阴暗处,却浑身发亮,显得那样耀眼辉煌,像一束挡不住的阳光。
就是他了,她心想,就是这个人了--日恩口中那个如阳光般灿芒四射的弟弟--黎夜熙!
她仰下心中莫名的骚乱不安,努力绽开一抹璀璨的笑容,向他走了过去。
而他站在树荫下,看着她从阳光里走来,宛如披着一身夏艳,脸上笼罩着一种蔷薇色的夏天光彩,清新柔美得教人屏息。
他烧烧灼灼的眼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
她终于走到树荫前,停住了脚步,望着站在橄榄树下的他。
微风轻轻拂过这座露天剧场,橄榄树叶在风中摇曳,在两人之间刻划出了明和暗的树影,在阳光和阴影的交界处,他们初次相遇。
舞台上女高音了亮凄美的歌声回荡在剧场之中,缠绵地唱着--
“公主,听我说!冰霜将你重包围,终有热火来融化,迟早你也会爱上他……”
夏初音仰头望他,第一个感觉是他好高,起码还比日恩高出一个头!
阳光灿亮亮的,兜拢着他的黑发黑眸,而她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
只见他俊美的脸上闪烁着光泽,好象阳光就逗留在他的笑容之中,炫目得令人移不开眼光。星般璀璨的光芒流动在他夜般深墨的瞳眸中,教人无法逼视那样的光芒。
这男人,本身就是个发光体,她从未见过比他更耀眼夺神、光芒四射的男人。
日恩说得没错,黎夜熙确实炫灿一如焰阳。
“你就是夜熙吗?”她伸出手,绽开一抹灿笑。“你好,我是日恩的未婚妻夏初音,谢谢你邀请我们来看你执导的歌剧首演。”
他并没有伸出手和她相握,而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恣意的视线梭巡过她的面庞,眼光那样放肆狂野、那样专注,一如焚狂又淬不及防的飓风,在她心中掀起一阵漫然燥热的骚动。
他,为什么这样瞧她?仿佛他已经等了她数百年,就为了等待这一刻的相见!
夏初音心口一热,只觉脑中晕眩,她深吸一口气,心想一定是天气太热了的缘故,她才会这般神智不清的胡思乱想起来。
看到夏初音浑身不自在的模样,黎夜熙蓦地绽开一抹笑容,抬起她纤细粉红的手心,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从手背上传来那湿热温润的唇触,让夏初音的心麻麻痒痒地、像触电般的怦跳丁起来。
“在意大利,我们习惯向淑女致上最高敬意的吻手礼--尤其是像你这么美的女孩。”耀眼的阳光使得黎夜熙眯起眼,炫亮俊美的脸上全是笑意,更显得性感迷人。“你就是初音?日恩的夏日蔷薇、灵魂里的第一道声音?”
夏初音红了脸,羞赧道:“日恩是这么说我的吗?我以为他会说我是他领养的小孤女!”
“日恩吗?让我想想他是怎么说你的?”黎夜熙轻笑,故意歪头沉思,黑亮的瞳中全是掩不住的戏谵笑意。“他说你在七岁时就人小鬼大的救了十五岁的他一命,为了报答你,他只好捐出每个月的零用钱来认养你;可是他觉得这样还不够偿还你的大恩大德,于是决定效法古人,来个以身相许……”
他夸张的叹了口长气,摇摇头,若有憾焉地道:“所以你大学一毕业,他就迫不及待地把订婚戒指送到你面前,心甘情愿的被你套牢一辈子。”
望着夏初音微微红的羞赧娇颜,他眨眨眼,掩去眸中那轻浅到几乎看不出来的妒意,促狭笑道:“我说得对吗?”
“你说得全对,不过我不信日恩会这么说我!”她撩人的明眸瞅着他,笑道:“你这些话肯定是自己加了油、添了醋的。”
“加油没有,醋倒是放了不少。”黎夜熙嘟嗳着喃喃自语,没趣地摸了摸自己修挺的鼻梁,眼光在四周溜了一圈。
“你一个人来吗?日恩没和你一起来?”
“日恩的心脏并不适宜长途飞行。”夏初音水灵灵的眸光带着歉意般地瞥向他。“他本想来的,可是医生一再劝阻不让他来。日恩说,这是你首次执导的歌剧公演,无论如何也得来为你加油打气,所以就由我代替他来了!”
“你应该先通知我的,这样我就可以到罗马机场去接你了。”黎夜熙微笑,温柔地看着她,眼中又闪烁着令她无法承受的光焰。“意大利的治安是出了名的差,你一个单身女孩子,又这般美丽,独自找到这里来,没出事算你走运!”
他眼光搜寻着她的行李,却发现她只背了一只轻便的旅行帆布袋。他扬眉,星邃光灿的眸里拢上一股淡淡的笑意。
“你的行李箱呢?该下是在罗马被抢了?”
“我在佛罗伦斯订了旅馆,行李就放在旅馆里。我可没这么蠢,明知菲耶索莱剧场在山坡上,还扛着行李箱来找你。”夏初音笑睨了他一眼,看着他眉眼弯弯的笑脸,她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悸动,不自禁地红了脸。
这男人,真是俊美耀眼得过了分,望着他,心跳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乱掉好几拍。
逃避似的,她望向露天舞台,着迷地看着舞台上搭建起的华丽布景,还有歌剧演员排练走位的情形,赞叹道:“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歌剧排练的情形,也是第一次在露天剧场里欣赏歌剧。”
她转头望回黎夜熙,晴圆的大眼因兴奋而显得异常璀璨晶亮。
“我方才在林间小径听到女高音的歌声时,简直不敢相信人的声音竟可以如此高亢好听,可以传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黎夜熙看着她异常眩耀光彩的清丽容颜,眼中燃起一种幽秘如焰的光炬,灼灼灿灿地注视着她。
“歌剧诞生于意大利,它像太阳的光辉,将意大利照耀得灿烂无比--而意大利歌剧的魅力,就在于“歌者的声音”。”
他突然俯下头来,附在夏初音耳畔低语道:““杜兰朵公主”是第一出以中国宫廷为背景的歌剧--你可知道杜兰朵公主的故事?”
夏初音的心轻轻颤了起来,敏锐地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在她耳畔颈间流窜着,她只觉心跳和血液都在瞬间加速紊乱。
她屏住呼吸,身子紧绷得不敢动弹,他那过于亲昵的气息让她的脑子霎时乱了,几乎无法思考或言语。
他,他在做什么?这样似乎太亲近、太暧昧了,他和她今日才初次见面,而且她可是他哥哥的未婚妻啊!
有一瞬间,她想推开他,又觉得似乎是自己太大惊小怪,毕竟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附在她耳畔说话--而他在外国长大,这样亲近的接触对他来说也许并不算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