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淌血,哀哀叫着痛。玄煜身子摇摇欲坠,见识过她以死逼迫雍王的手段,他知道她的死志会有多么坚决。“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明知道我不能失去你啊!告诉我,要如何才能留住你?你告诉我啊!”
她摇头,肝肠寸断的痛楚几乎要将她的心给拧碎了。
“你不用留我,只要放我走!令牌呢?”她伸出左手向玄煜索讨令牌,右手仍持匕首架在颈间。“我知道北垚墐帝给了你一块可自由出入宫廷的令牌,现在你贵为北垚驸马,自是用不着了,可我如果没了那块令牌便走不成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给我令牌,放我离开;另一个选择便是看我血溅当场,为我收尸
“即使明知道我会心碎,明知道我会心死,你依旧一心一意只要离去?”见她心意已决,玄煜突然笑了起来,疯狂而绝望地狂笑着,两行泪水已滑落他俊美无俦的面庞。这是讽刺吗?就在得到她身子的这一夜却不得不放她走,才刚得到世间最大的幸福,转眼间却得面对这最残酷的伤痛,造化弄人至斯,他又有何言以对?
庭雪望着玄煜又哭又笑的反常行为,却只能要自己狠心,绝不能心软@
“算你狠,明知我视你更重于我的性命,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他伤恸而绝望,心死地从红袍中掏出了令牌,掷给庭雪。“你以生死相逼,我又如何留得住你?你走吧!”
她接住令牌,泪水滴滴滚落她绝艳的面颊,她咬唇忍住凄楚欲绝的伤痛。
“从今而后,明月千里,各自分散——”她心中默默加了一句:永不相忘:“你,要保重!”
她低首敛衽一拜,飘然离去。
“庭雪……”见她当真毫无眷恋地离去,他只觉心魂俱裂,茫茫然追了出去,清冽的曙光中,只见她纤弱的身影掩入清泠的晓风之中,渐行渐远……
挽留不住呵……他空洞而虚无地望着她远去,只觉灵魂似乎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第七章
五年后
萧玄煜复国,定都江陵,立为炅帝,制定年号为南烜炅帝元年。
弘徽殿
一阵凉意袭来,永欣下意识地瑟缩着,拥紧了百纹织锦凤被,却驱不去满室寂寥的寒意。
殿内寂然无声,帘幕重重低垂,纱帘外,传来宫女们裙裾曳地的沙沙声响。她佣懒问道:“什么时辰了?”
宫女见她醒了,急忙赶过来向她行礼,把珠帘楬起,勾在金色帘钩中。“还不到五更天呢,皇后娘娘再睡会儿吧。”
“快五更了呀,玄煜该准备上早朝了吧?”永欣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本宫也有多日未见到皇上了,这么着吧,你们要御厨准备莲叶羹、梅花糕、吉祥果,再热一壶暖酒,本宫要亲自送至宜阳殿去。”
一个黄衣宫女应了,退出弘徽殿去准备。另外两个宫女捧了盆温水及香茶来服侍她梳洗盥漱,并为她梳粈,打扮妥当之后,永欣正要走出寝殿时,却见原先去吩咐御厨准备膳食的黄衣宫女匆匆奔了进来,同她屈膝行礼,气喘吁吁地道:“皇后娘娘,婢女方才在去御膳房的途中遇见了宜阳殿值夜的执事太监,他说皇上已经有多日未在宜阳殿中过夜了,请皇后娘娘改驾至新月小榭吧!”
永欣沉了脸,心中怒气渐生。“他又在新月小榭之中过夜了?堂堂一国之君,总在偏殿之中就寝,成何体统?”她越想越怒,重重跺脚道:“哼,他便是在月榭中再待上一百年,他心中魂萦梦系的那个人也是永远不会出现的。他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她?”
宫女们见皇后大发雷霆,个个噤若寒蝉,完全不敢应声。
永欣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依然无法平息心中的酸意,她怒火未熄地一甩袖,转身道:“备好凤辇,本宫要摆驾新月小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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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私语喁喁,蜜意款款……月光下,那冰姿绝俗的宫纱女子翩翩起舞,衣袂飘扬,他追逐,奔上露桥,捉住她那轻盈欲飞的身影,用力揽她入怀,覆上她甜蜜馨香的唇……
子夜与黎明之间,在梦寐与醉寝之间,他沉醉在甜美的梦境之中,不想醒来,不愿醒来……
咚!咚!咚!更鼓沉沉,敲醍了宿醉的玄煜。他睁开眼,茫然四顾,只见水榭寂寂,早成了柔肠寸断的灰烬,而梦中的拥抱、甜吻都化如云烟,难寻难续……
他披衣下床找酒,一抬眼,只见几前蒙尘的妆镜映出一个消瘦憔悴、两鬓霜白的俊逸人影。他怔忡地抚着鬓边白发,几乎都要不认得自己了。
他凄凉地摇了摇头,轻轻拭去镜面的尘埃。那曾是照影成双的妆镜呵,而今镜中俪影,却早成了远逝的梦。
难忍胸中苦涩,他捉起散落一地的酒壶,举壶倾酒狂饮,酒落入喉,如火般灼烧着他的身与心。
五年了,庭雪离去也有五年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熬过这五年的?只知道自己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埋葬了任何感情和思想,只为了报仇复国而活。
而今他成功夺回江山,也将仇人囚入死牢了,可他的心却是空的,自她离去后,他的心使整个空了。
没有了庭雪,纵夺回天下,于他,又有何欢?
他醉眼蒙眬地望向湖畔的梅林,红梅依旧缤纷,可是玉人始终音信杳然呵。这些年来,他只有依靠着酒才能暂时麻痹相思之痛,然而思念依旧如此刻骨,那又酸又苦的相思似乎已浸蚀到他灵魂里去了,令他如此痛苦、如此寂寞、如此心碎他好想见庭雪,想见她,想得几乎发狂了啊!
叮当微响,佩玉琤琮,他蓦地坐直了身子,心中怦跳不已,脱口唤出:“庭雪
香风袭人,一个艳光照人、仪态万千的华服丽人款款地走了进来。
不是她——激荡的心在瞬间僵冷,他失落地颓坐于地,难言的惆怅便在胸口隐隐作痛着——不是她啊!她,远在千山万水之外……
“臣妾见过皇上。”永欣屈膝向他行礼,见到散落一地的酒壶,不禁微蹙双眉,温言道:“皇上,您喝醉了,臣妾教人送醒酒汤来好吗?”
“醉?不,朕很清醒,早在五年前,朕便醒了……”他苦涩地笑,抓起地上的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水榭,倚在露桥之上,黯然悔恨地望着梅林。
自从复国之后,他便命人整修水榭,重新搭好当年被雍王下令砍断的露桥。他心中总藏着一份不灭的痴念和期望,盼著有一天她会回到新月小榭,盼着她会自梅林中、露桥上,飘然来到他身边,与他携手共度晨昏……就是这份痴想,让他日日夜夜徘徊在月榭之中,让他竭力回复水榭当年的原貌,希望她回来时,会觉得一切如旧……
可是,酒已醒,梦已碎,而玉人始终不归呵……他惘然地饮着越来越苦涩的酒,怎么他是越来越不容易醉了呢?那锥心的刻骨之痛为什么一日比一日更加深刻了呢?
“别再喝了吧,您就要上早朝了。”永欣追了出来,眉间紧皱。“酒会伤身呢!皇上,您每夜醉酒,早晚会把身子搞坏的。臣妾求您,别再喝了吧!”
“酒,是朕的治病良药哪!”他低笑。只有在醉酒中,他才能忘记那椎心断肠的相思之苦啊!
看着恍恍惚惚的玄煜,永欣再地无法忍受了。她紧抱住玄煜,心痛难抑地喊:“够了,玄煜,我知道你心中极苦,我知道你心底有极深的伤,我知道你从来没忘记过庭雪郡主,可是她生死不知,音信全无啊!我求求你面对现实好吗?她再也回不来了呀,你就别再折磨你自己也别折磨我了,好吗?”
玄煜身子一震,甩开永欣,睁着充满血丝的眼,暴怒叫道:“谁说她不会回来?谁允许你诅咒她的?你以为你知道些什么?你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我最恨人家揣测我的心思!你滚,滚出新月小榭!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踏入这儿一步。滚!全都给我滚!”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永欣被推跌在地,疼痛、伤心与难堪紧紧揪住了它的心,泪水再也忍受不住地夺眶而出。“这五年来,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没有正眼看过我。你的冷漠、冷落,我全忍下来了,只因为我深深爱着你啊!我一直告诉自己要给你时间,日子久了,你自然会忘记庭雪郡主,那时你就会发现我的存在,发现这么多年以来,始终有个深爱你的女人默默地守候着你、等待着你……可是五年过去了,我得到的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比不上庭雪,为什么……他不爱她?
“在你眼睛里,永远看不到我的人、我的心!我要求的并不多,只要你好好看我一眼哪!只要你曾经认真地看我一眼,你一定能看到我的真心、我的感情!可是你不肯,你眼中永远容纳不下我。对你而言,我不过是你用来报仇复国的一颗棋子罢了!”她痛哭失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