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涌出她的眼眶,她笑了,甜蜜而凄艳的笑容,美得教他屏息。
“够了,我这一生啊,有你这些话,也就够了!起码我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人在意我、关心我……”她缓缓退开,凝注着炎夜,目光中含着留恋与不舍,凄然道:“可是,我还是不能和你走!”
炎夜一愣,失望而不解地看着她,原以为峰回路转,岂料到头来她竟还是给了他这样的答案。
“为什么?给我一个好理由,告诉我你为什么宁愿在这深深庭院之中孤老一生?”他痛楚而激狂地捉住她的肩膀摇晃着。“如果你不愿和我走,方才就不该用泪水留住我!”
“我不是不愿和你走,是不能和你走!”永欣被他摇得头也晕了、心也碎了,忍不住哭喊出来。“你听不明白吗?不是不愿,是不能啊!”
炎夜恼怒极了。“我不明白,不愿和不能有什么差别?总之你就是不肯和我走!”
“当然有差别,我是南烜皇后啊!如果我和你走,便是违反了伦常与礼统,将为世人所不容的啊!天地间,不会有我们容身之地,你和我都会为世人唾弃、万劫不复的啊!”她痛楚嘶喊,滴滴泪珠沾湿了面庞,绞痛了他的心。
“我不怕,你怕吗?”炎夜心痛地吻去她的泪水,安抚着她的惊慌。
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情,深沉得让她发紏,她感觉自己再也迷不掉他柔情的陷阱了。
“我说过,我可以不要权势和身分,咱们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你愿意吗?抛弃南烜皇后的身分和我走?还是你舍不下身为皇后的荣华和尊贵?”
“我不能,我不能害你身败名裂,失去一切!”永欣挣扎着哽咽道。“就当我是舍不下身为皇后的荣华和尊贵好了,你放开我吧,我不值得你为我牺牲一切啊!”
炎夜不容她逃避地抱紧她,正想再说些什么话来说服她冥顽不灵的脑袋时,一阵轻笑突然从树丛间低低沉沈地响起。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杀风景,只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一直隐身在树丛之后的玄煜现了身,唇间噙着忍俊不禁的笑意。“你们这般你追我逃、半推半就的,究竟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呢?”
炎夜和永欣同时一惊。永欣羞红了脸挣脱炎夜的怀抱,望着玄煜那似笑非笑的俊魅容颜,脑中一阵轰轰作响,惊愧和羞惭紧紧攫住了她。
“你怎么会在这儿?”炎夜倒不像永欣一般惊惶失措,只是用想杀人般的眼光瞪视着他。“你躲在那儿偷看了多久?”
“够久了。听说江阴王爷进了宫,却不来谒见我这个皇帝,反而直奔弘徽殿求见皇后。”玄煜笑眯眯地道。“朕特地来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却没想到见着了咱们胆大包天、欺君犯上的江阴王爷正试图要拐走朕的皇后……啧啧!我说江阴王爷啊,你也未免太放肆妄为,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吧?你要知道这可是欺君犯上的砍头大罪啊!”
“够了,你少在那儿装模作样,吓唬永欣了。”炎夜白了他一眼,看着惊慌失措的永欣,他叹了口气,正颜向玄煜跪了下去。
“我要带水欣走,虽然你一定不会阻止,但她终究是南烜皇后,我带走她便是有负君臣之义,在南烜将无立足之地!”他肃声说着,眼中有着誓死无悔的决心。“我会带着她离开南烜,从此隐姓埋名,远走高飞,求皇上成全,放我们去吧!”
接着他向玄煜磕下头去。“我炎夜一生顶天立地,从未亏负于人,今日却要辜负君臣之恩、兄弟之义——就算是我对不起你吧!此后我再不能为你效力了,咱们兄弟地无再见之期。”
玄煜见他说得认真,也就收起了笑谑的态度,正色望向永欣。“江阴王爷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你呢?你又怎么说?这件事决定权不在朕,也不在江阴王爷,是完全取决于你的一念之间啊!”
永欣痴痴望着玄煜俊美魔魅的容颜,这个她深深爱了五年,也让她痛苦了五年的男子啊……她心中纠结着混乱不清的情丝,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泪水潧潧而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你唯一捉住幸福的机会了!”玄煜沉声道。“错过了江阴王爷,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肯为你抛弃荣华富贵、性命地位的傻瓜。你若不跟他走,这一辈子就只能守着皇后的虚名,因在南烜宫殿内,孤独终老一生了。”
永欣深深吸了口气,拭去泪水,定定望着玄煜。
“我想问你一件事!”她神色平静,幽绝地问道。“是不是这一辈子,你都不可能接受我?不论我对你用情多深,你都不会在乎我?”
“是的!这辈子,除了庭雪,我再也不可能接受第二个女人!”玄煜毫不回避她的眼光,清楚而坚定地道。“不论你对我用情多深,就算你为我而死,为我痛苦一生,我都不会在乎!”
尖锐的疼痛割开永欣的心口,他残酷而毫不容情的言语像把利刃,狠狠割开了她多年来结痂藏脓的伤口,在鲜血汨汨流出之时,她奇异地感受到那始终纠结而碰触不得的怨与恨也一并流泻而出了。
“可是庭雪郡主为了雍王的死而自闭心扉,如果这一辈子她都解不开父丧的心结,而将你排拒在外,再也不肯接受你,你对她的心意还是不会改变吗?”
“我和庭雪历经了生死相思,有着不能抹灭、不容动摇的感情。”玄煜眼神温柔而满含深情。“现在她沉浸在父丧的悲痛之中,一时心结难解,但她终会想通的。因为她对我用情之深,并不亚于我对她的,绝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拆散我们!”
“如果她一辈子都想不通呢?”
玄煜微微一笑。“那我就和她耗一辈子,直到她想通为止。”
永欣点点头,漆黑的眸中有着复杂的情绪,她低喃道:“我明白你的心了,也是咱们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眸中闪过一抹幽光,从袖中掏出一把银刃,在玄煜和炎夜都来不及反应时,扬刃一挥——
“永欣!”炎夜惊骇欲绝地呼唤,一颗心几要迸出心口。
银光闪烁中,一绺乌黑的青丝随刃而断,就像她心中多年的伤痛,都在这一刀中挥斩尽了。
“这束发,算是断了我们夫妻结发之义!”她对着玄煜将手中那绺青丝随风一扬,丝丝长发飘散在半空之中,如纠结的丝茧,她终于破茧而出了。“从此,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她转向炎夜,神情是豁然开朗般的轻松。“我自由了,你还愿意带我走吗?愿意为了我而抛弃荣华权柄,从此流亡天涯,被世人唾骂也在所不惜?”
“我自然愿意!”炎夜激动而热泪盈眶地握住了它的手。“你呢?如果和我远走天涯,你同样得舍下一切,舍下身为皇后的尊荣龃谷田贵,你真的愿意吗?”
“你还需要问我吗?玄煜不是说了,错过了你,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肯为我抛弃荣华富贵、性命地位的傻瓜!”永欣含着泪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傻瓜,你还真是个傻瓜……”
“而你马上要和我这个傻瓜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去了。”炎夜心满意足地笑叹了口气。“世人不知要把咱们这对叛君私逃的奸夫淫妇给说得多难听?你怕不怕?”
“天塌下来都有你顶着,我怕什么?”永欣温柔地道。
两人深深凝注彼此,就在这情意初动、情根初萌之时,却有人极不识相地经咳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缠绵互视。
“谁说你们可以浪迹天涯、远走高飞的?”玄煜悠闲地笑,眼中全是狡狯神色。“我刚光复南烜,正是百废待举,急需用人之际。岂容得你拍拍屁股走人,逍遥快活去?”
炎夜和永欣同时变了脸色。炎夜眸中蕴积了暴风狂雨之色,阴沉地问:“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肯放永欣自由,是不是怕皇后和臣子私奔,传出去有伤你的颜面?”
“皇后?南烜皇后在半月前投水自尽,虽然获救,但缠绵病榻,终于药石罔医。”玄煜向永欣眨眨眼,眸中闪烁着狡黠光彩。“我不知道你演技好不好?不过扮三天病人应该不难,麻烦你待会儿回殿之后便躺在床上不要起来,我会叫御医去瞧你的。不过不要忘记了,你患的可是药石罔效的心病,拖不过三天的!”
炎液和永欣同时一怔,隐隐猜到了玄煜的意思。
“你是要永欣诈死?”炎夜不可思议地问。
“唯有如此,方可保住朕的名声。”玄煜微笑道。“你说的对,一个和臣子私奔的皇后,实在是太伤朕的颜面了,朕连老婆都管不住,要如何治理天下啊?”
“你是为了保住我和永欣的名声及前途。”炎夜激动地道。“你可知道如果永欣自尽的消息传到北壶,墐帝将会如何震怒?你不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