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逻辑总是天真而有趣,女子偷偷忍住笑。“那妈妈明天就帮你报名,让你跟小朋友念同一间幼稚园。”
“我明天跟小朋友说,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小女孩又继续嘀嘀咕咕的,两只脚也不断地晃着。“妈妈,我还不知道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呢,我明天要问他,妈妈,我可不可以带他回来玩?”
女子看了看坐在客厅里的丈夫,迟疑了会儿才答:“要小朋友的爸爸妈妈答应才可以。”
“小朋友会不会喜欢我们家呢?我们家有很多叔叔会陪他玩喔,还有、还有……”这晚,她像只小鸟儿似的叽啾了一夜。
☆ ☆ ☆
第二天,她一大早就爬过围墙在幼稚园的角落等着,可是一直等到太阳不见了,小朋友都没有来。
一整天,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树下,陪着她的,只有一盘用保鲜膜包好的猫饼干。
不知道是谁放在那的,保鲜膜上湿湿的,像是沾着早晨的露水。
因为又饿又难过,小女孩把猫饼干全吃到肚子里去了,这是她第一次吃猫饼干,吃了后才发现,原来猫饼干咸咸的,那味道,就跟她的眼泪一样……
第一章
午夜。
穿着略大的深蓝色套装,微卷的长发在脑后盘成髻,挺直的鼻梁上再架一副黑色细框眼镜,乍看之下,黎荭就像个再平凡不过的职业妇女,乖巧无味,引不了别人多看一眼。
她一个人穿梭在全市最声名狼藉的D区,这样的打扮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她却丝毫不在乎众人投向她的眼光,径自踩着悠闲的步伐走向街尾的热闹建筑。
伸手欲推开那扇深红色的大门,耸立在两旁的壮硕门神忙伸出肌肉纠结的手臂,横在她身前。
黎荭见状抬起头,那双与循规蹈矩的外表截然不同、暗示着辛辣脾性的浓眉微微朝上挑起。
“小姐,你走错地方了吧?”守门人瞄瞄她一身古板装束,意带暗示地说。
黎荭微偏着头,略带天真地问:“是吗?”
“没错。”壮汉肯定地点点头。
“可是我不觉得耶。”那声音带着无邪。
见她不识时务,守门人的语气变得张扬了些:“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那么又是谁该来的呀?”还是一样轻巧如歌唱般的语调,像是暗示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门口守卫皱了皱眉,打发道;
“总之不是像你这样的人,我们琉璃鸟在D区可是最红的店,要是随便什么欧巴桑都可以放进来,那我们店里还怎么作生意?”
“怎么作生意?我教你吧。”
那隐在镜后的斜挑猫眼一眯,原本浑身透着的慵懒氛味一变,修长的手儿如蛇似的蜿上男人的领带。
将人扯向自己,黎荭靠近他的耳,红唇里吐出的嗓音由轻快转为带着威胁意味的阴沉:“要不要从别狗眼看人低开始?”
突然被人扯向前去,守卫瞬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尤其将他扯向前的还是个看来毫无威胁性的年轻女子。
耳里听到她挑衅意味十足的句子,脑里还来不及回应,那原本扯着他领带的手又一松,让他整个人猛地往后倾,就在脑袋里因这番前后晃荡而摇成一堆浆糊时,女子悠柔的嗓音又钻进耳……
“算了,”声音回到如音乐似的轻扬,黎荭双手搁在脑后,修长的身子灵巧地一转。“今天心情好,不想动气,你们自己让开吧,别让我动手。”
哪能受得了被人这么轻忽玩弄,守卫堵住黎荭的去路,如沙砾相磨似的粗糙嗓音听来像极了咆哮的怒狗:“你是混哪的?也不去打听打听,琉璃鸟是可以让你胡乱找麻烦的地方吗?”
“找麻烦?”黎荭纤长的食指指向自己,镜后媚眼故作惊讶地大睁:“我吗?我什么时候找麻烦了?”红唇半带无辜地一噘:“我只是想进店里,这样又有什么错啦?”说着说着,忍不住抱怨:“还不是你们挡着我的路,要是……”
“够了!”守卫打断她虚假的作戏,抬头对同伴道:“快把她弄走,不然等老板来,我们准吃不完兜着走。” “好呀、好呀,我们等他来嘛,反正我正好要找他。”黎荭双眼一亮,插嘴道。
守卫看看四周,经这女人一闹,店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这情形要让老板知道,他这才做了不到一个礼拜的工作恐怕就要泡汤了。心里一急,他粗厚的手掌猛地就往女子手臂抓去。
“唷,动粗啦!”女子兴味十足地说。“不是我找你们动手,是你们找我动手的喔,这可不算违反我昨晚发的誓吧?”
就在两方即将开打的瞬间,带着明显不悦的男性嗓音突地插入。
“这是在做什么?”
两尊门神听到熟悉的声音,忙神色惶恐地闪到一旁,圆大的头颅恭谨地低垂。“老板。”
这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来!
黎荭嘴里暗暗咒骂,脸上却不动神色,仅是双手抱胸,用一双微带兴趣的眼观察着前头的男人。
男人先把守卫训了一顿,其间也曾不经意地瞄了黎荭一眼,原还以为又是个喝了酒、嗑了药的女客上门闹事,没想到却是个打扮严谨的良家妇女,这样的女人在这种时间来D区干嘛?
若是株想爬墙的杏花,这副模样怎么钓得到男人?要说是来寻欢作乐,偏偏看来又不像……
脑里转着,男人不自觉地又往女人一瞥;女人察觉他的视线,大方地回他个灿烂笑容,男人头本能地一点,唇也回应地扬了扬。
这女人笑起来倒还不错,只是这笑容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
“啊!”
前头说教的老板突地发出一声大喊,吓得两尊壮汉急问:“怎么了?老板,出了什么事?是您身体不舒服……”
男人像是完全没听到属下的问话,猛一转身,他颤抖地指向那含笑看着他的人儿。“你……”
“我……”故意学他抖颤的声音,黎荭玩了一会儿后自己受不了的笑出声,“我怎么啦?我?”她笑着问。
“大姐!”男人突然扑向她。
“别来!”黎荭一脚踹向他,那起脚踹人的动作是那么迅速,快得让人只看到残影一闪,连—点裙下春光都窥不着,接着便见到琉璃鸟的老板飞了出去。
“老板?!”两尊门神见到这番景象,忙跑到跌在一旁的男人身旁,还来不及说什么,男人已经推开他们自个儿站了起来。
“果然是大姐!”男人一脸感动。“没想到你会来找我,呜……我真是……”顿了顿,擦擦想像中的眼泪后,男人将她由头打量到脚,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大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黎荭噗哧一声笑出,“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张开手,原地转了一圈。
“是没什么不好……”男人几番迟疑后仍旧说出自己的感觉:“只是看来好像古板老处女。”
“哈哈!说得好,”黎荭开心地笑了,“你去跟大伙儿说,看他们想不想看到我这模样;另外记得提,说我有事要他们帮忙。”笑容正经地略敛。
“大姐要重出江湖了吗?”男人眼睛一亮,开始摩拳擦掌。
“重出江湖个头,”黎荭赏了他那颗大头一巴掌。“老娘早从良啦!”
“大姐,从良的人是不会满口老娘的……”男人小声提醒。
“老娘就只剩今天一晚上老娘好当了,别剥夺我小小的乐趣嘛。”一说到这,黎荭就伤心,她往地上一蹲,整个人突然显得哀怨起来。
看来是真的有事了,“大姐,我们进来慢慢说。”推开深红色大门,男人场高声音以压过由室内传出的音乐。
不说还好,一提到“进来”二字,黎荭便想到那两尊守门的给自己吃的排头,浓眉一挑,她直呼这男人的绰号:“阿穆,这么久不见,你混得倒好。”
深深明白大姐的脾气,知道她声音愈是凉滑如丝,愈是该小心,穆闻暗带戒备地说:“哪里,全是大姐教得好。”
“我教得好?”黎荭唇一咧,两手突地飞上穆闻的耳,使力一扭:“我有教你养一堆没长眼的狗吗?居然不准老娘进来,你人怎么教的?”
“大姐,形象……形象啊!”穆闻哀叫道。
“啐。”黎荭将手松开。“在道上混,眼睛不放亮点行吗?今天是遇到我,要是遇到别人呢?你可别搞到自己的店被人挑了都还不知道为什么!”
“是、是。”穆闻忙躬身应道。
呆立在一旁的守卫何曾见过自己老板弯腰鞠躬的模样?穆闻耶,在D区里抬出名号就可以吓哭小孩的穆闻耶,居然对个欧巴桑打扮的女人这么害怕,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喂,阿穆,”黎荭突然身子一歪,黑框眼镜几乎要凑到低着头的穆闻的脸上:“你会不会怪我不给你面子啊?”
“大姐!”穆闻好气又好笑地说:“你从一见面就把我踢来打去的,现在才想到面子,不觉得有点太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