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喘息道:「伤我的人……还在找寻我的行踪,你一出去……就会被他们发现,到时候连我也保不了你。」
「那怎麽办?」小宝闻言一时慌得手足无措,直嚷嚷:「你流了这麽多血,再不止血包紮就来不及了。」
最後,小宝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家离这里并不算太远,撑一下也许到的了。
他立即下了决定,说道:「我带你回我家,量他们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随即又迟疑道:「可是……你那麽重,我一个人恐怕搬不动你。你站得起来吗?」
男人咬咬牙,回道:「站不起来也得站,总好过在这里等死。」
「既然如此,那麽我们动作就得快一点,你行不行?」
「不行也得行。」
男子吃力的站起身来,小宝连忙向前扶住他,却沾了一身的血,看来怵目惊心。
小宝一手提着他的臂膀,一手环住他的腰,这个男人的身材比他高大许多,如果他自己不能动,他一个人也着实搬不动他。
「还可以吗?」小宝担心的问。远处隐约传来喝斥声,看来追捕他的人就在附近,不赶紧离开的话,他们的行踪可能就暴露了。
他吃力的点点头,在小宝的扶持下一步一步的跨出去,然而每步都像有千斤重似的,没几步,他额头上的汗水已如雨般的滴落下来,令人都快分不清是血是汗了。
小宝用手时顶顶他的腰,说道:「喂!你到底是为了什麽原因而遭人追杀,可别让我糊里糊涂救错了人,才在後侮莫及。」
男人被他这麽一撞,痛得脸都皱成一团,几乎快要呻吟出声,但最後他还是忍住。他一字一句的慢慢说:「别胡乱碰来碰去的,你扯痛我的伤口了。」
原来他腰际有道刀伤,深可见骨,小宝一时不察,这麽一撞刚好撞在他的伤口上。
小宝被他痛苦的表情吓了一跳,这才醒悟自己碰着了他的伤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还痛不痛?」
「不痛!一点也不痛。」他咬牙道。
小宝一脸不以为然的看着他,扯动伤口任谁也不会舒服到哪儿去的,这个人还睁着眼睛说瞎话,真是固执到极点了。
小宝抬起头辨别方向,低声道:「我家就快到了,你忍着点,可别在这个时候挂掉,要不然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杀人的嫌疑。」
男人闻言笑了起来,边笑边咳的说:「瞧你才十三、四岁,这些话从哪里学来的?小孩子说大人话。」
小宝听了有些懊恼,不满的回道:「我已经十六岁了,谁还是毛头小子,你别太看轻我。」
男人一听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端详起他的脸。他猜他十三岁是依据他的身材和嗓音来判断,他的身子既瘦弱,嗓音也清嫩,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十六岁了。
此时月光明亮,他的眼力又好,所以在夜晚之中,他还是可以清楚地看清他的脸。这孩子的五官细致,看起来很是俊秀,如果不是他一身粗布粗衣,还有他说话的口气,他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女孩子了。
小宝见那个男人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他也如法炮制,要跟他比一比到底谁能坚持到底。
男人一看他如珠似玉的星眸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心中一动,慌忙地别过头去,「你干什麽直盯着我瞧,还不快点赶路?」
这一刹那之间,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异样的情愫,这是他活到现在,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因此对他的冲击也格外的强烈。
小宝喃喃抱怨:「是你先看我的,怎麽还反过来骂人,我救你当真是一点儿好处也没有,不但捞不到甜头,还得被你当作僮仆一样使唤,真是太不公平了。」
男子听了啼笑皆非,却觉得他今天的行径真是反常。他的个性不善与人交际,因此沈默的时候居多,没想到今天竟然遇上了这个奇怪的少年。
说他奇怪可能言过其实,因为他的打扮和言谈举止,和常人并没有什麽两样。特殊的是他的气质,亲切可信,自然而然会有想和他亲近的冲动。他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双眸既温柔又常骨禄禄的乱转,就像是邻家调皮的小弟弟般,令人舍不得责骂。
「喂!你叫什麽名字?我总不能『喂』、『喂』的叫个不停吧!」小宝好奇的问道。
「凌飞扬。」他强忍着痛苦回答。
身上的五脏六腑每走一步就好像快要移位似的,几道伤口更是热辣辣的发疼,要不是藉着那小鬼的声音转移了注意力,他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若无其事、神智清醒,他连走动一步都快不能忍受了。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容小蛮,不过大家都叫我小宝。啊……我家到了。」
小宝停在一户寻常人家前,伸手推开门,转身过来扶住他。「小心,这里有门槛,当心点儿走。」
凌飞扬使尽力气,提起重逾千斤的步伐迈进。他身上所受之伤甚重,若不是求生意志极强,恐怕他早就倒下了,现在既然已来到目的地,他的身子像似支撑到了极限,再也忍受不住的就要瘫倒。
在一旁搀扶的小宝急得大叫:「喂!你可别现在昏倒啊!你要是倒在这里谁抬你进去呀?」
凌飞扬勉力支持住身体,由小宝搀着跨进大门。
一进门,他便高声大喊:「老爹,有人受伤了,快来帮忙啊!快救命呐!」
屋内这时传来喝斥声:「什麽事情在这里鬼叫鬼叫的?」
一个中年人步出厅门,「小宝,怎麽这个时候才回来?」他的样貌清朗,有斯文之气,且步履轻健,毫无衰老之态。
中年人看到眼前的情况微微皱眉,问道:「怎麽带了个人回来,还全身脏兮兮的?你跑哪儿去了?」他竟对凌飞扬伤重的情况视若无睹。
小宝着急的说:「爹,你先别问,他伤得很重,快帮他疗伤吧!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
老爹上下打量了凌飞扬一眼。
「他是谁?你从哪儿带回来的?」老爹丝毫不理会凌飞扬的伤势,反而追问起他的来历。
小宝有些恼火的嚷嚷,「爹,救人要紧,您问这麽多干啥?他真的伤得很重,再不施救就来不及了。」
老爹沈吟了一会,见凌飞扬眉目间温文尔雅,不似宵小人物,反覆间迟疑良久,才点头应允。
爷儿俩一人一边带他进门,把他安置在床上,小宝忍不住小声咕哝:「性命攸关之际还拖拖拉拉的,要是丢了一条命,看你怎麽办?」
老爹不耐烦的道:「你嘴巴张张阖阖的在嘀咕些什麽?还不快去端热水和拿毛巾来。」
「喔!」小宝领命,忙不迭的将热水和毛巾拿过来,心中念道:就会骂我,刚才见死不救的,不知道是哪个人。想归想,却怎麽也不敢说出口,不然经史子集又有得他抄了。
老爹一刻也没浪费,马上动手脱掉凌飞扬身上的衣服。
他身上共有六处伤口,三道是轻伤,没什麽大碍,另外三道分别在後背、胁下和腰际,尤以腰际的伤口最为严重,深可见骨。
老爹在动手时并不细心,一下子就撕开黏在伤口上的衣服。因为已过了一段时间,伤口上的血和着衣料凝结成块,撕开衣服的痛楚更胜百倍。
小宝正奇怪怎没有听到他喊痛,偷空觑了他一眼,才发觉凌飞扬早巳痛得晕过去了。
***
等到他醒来时,天已大亮。
早晨的阳光穿过窗棂,像千万金点洒在床上,耳边不知哪里传来的读书声,幼童稚嫩的嗓音清清脆脆的,说不出的好听。
凌飞扬只觉心中祥和喜乐,在这样的环境中很难产生什麽歹念来,彷佛任何的不敬,都是一种亵渎。
他这才想起昨天夜里的事。
摸摸伤处,都已包紮完毕、伤口不觉疼痛,反而有股清凉的感觉,他心中不禁纳闷,不知道小宝的父亲到底是什麽来历。这分明是用上好的金创药来敷伤口,通常是行走江湖,或常在外保镳、奔波的人才有,小宝的父亲身上怎麽会有这些东西?
凌飞扬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去想它,反正也不干他的事,他不想再多费心神。
凌飞扬吃力的起身下床,准备向这家人道谢後就告辞。谁知小宝却在这个时候走进来,见他一足下地,连忙跑过来阻止。
「你干什麽?伤口才包紮好,就急着下床,当心伤口又裂开了。」小宝不由分说的硬是要他躺下,帮他盖上被子。
「是你帮我包紮的?」凌飞扬问道,声音有些粗哑无力,显然昨夜的折腾还未使他恢复过来。
「是我爹,我哪有那麽大的能耐。要是我来的话,恐怕你到现在都还躺在门外进不来呢。」小宝一边说话,一边端给他一碗粥。「喏!喝碗粥吧!你有伤在身,只能吃些清淡的。很烫,慢些喝。」
凌飞扬接过来,启口问道:「令尊呢?我想向他当面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