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青脸色和蔼的说:「说什麽打扰,不就是吃顿便饭而已,大家都是一家人还有什麽打扰不打扰的。再说你也有好一阵子没来这儿吃饭了。」
小宝添完饭递给慕容青,顺便插口,「小石头也真是的,来就来,还带了一大捆薪柴,上次他送的还剩一大半呢!我要他多卖些钱存起来,他就是不听。」
慕容青见小宝直呼小石头名讳,怒斥道:「叫石头哥。跟你讲过多少次了,小石头比你年长,连这点礼貌都不仅。」
小石头连忙回道:「没关系!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他叫我石头哥我也挺别扭的。」
「我都还没说你呢!」蓦容青接着教训起小石头,「你一个人住,没有亲人可以依靠,身边能有些银子防急用总是好的,起码图个心安。你老是给我们送东送西的,我们收得也不安心。」
小石头惶恐的说道:「伯父……」
慕容青摆摆手,「别又再来恩情那一套什麽的,我教你读书是望你成材,只要你以後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算报答我了。」
「是!」小石头不敢再说什麽。
「那小子的饭菜呢?可别饿死他。」慕容青向小宝询问。
小宝回道:「早留着了,待会儿就给他送去。」
慕容青点点头不再言语。
进食间,他状似不经意的向小石头提问:「对了!小宝没叫你帮他捉刀代写文章吧!」
小石头登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没……没有,小宝没有对我……提起过。」而罪魁祸首早在一旁抬不起头来。
慕容青哼了一声,「我早知道那小鬼一定会找你,果然被我料中。」
「伯父……没有的事,您……您弄错了。」
慕容青叹道:「你朴实憨厚,连谎话都说不好,我怎麽会冤枉你。你啊!总是让小宝骑在你头上,哪一天被他卖了都还不知道。」
转头正想教训小宝一顿,没想到他三两口随便把饭扒一扒,趁隙溜了出去,还大声叫道:「爹,我吃饱了,送饭去了。」一溜烟已不见人影,慕容青只能在背後摇头叹气。
***
凌飞扬在此休养了近半个多月,这两天已经可以下床走动,舒展舒展筋骨了。
但他始终不见慕容青的踪影--除了换药之外。
大半时间都是小宝来陪他聊天、吃饭。
休养的这段时间,他早巳发出飞鸽传书,让易水山庄的人知道他的近况,他凌飞扬可不是吃了亏就认栽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他行走江湖奉行不悖的准则,江湖上不流行以德报怨那一套,何况敢招惹他的人,就必须承担招惹他的後果。
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知道那一夜夜袭他的人是谁了,易水山庄所布下的天罗地网,只有大罗神仙才逃得了。
小宝的个性天真活泼、古灵精怪,这一段时间有他陪伴,让他解了不少闷。
不过她是个女的,这个发现倒是叫他暗地里吃惊不少。
这说起来算是个巧合。
本来以她的行为举止,他怎麽也料想不到她是易钗而弁,因为她完全与一般的少年没有两样。只不过有一次在用膳的时候,她仰起头来喝汤,他突然发现她没有喉结,不禁为之一怔。
他本来以为是因为她尚未发育完全的缘故,後来仔细一想才发觉不对劲之处,她明明说自己已经十六岁了,十六岁的少年不可能连这种属於男性的特徵都没有,加上她的骨架子比一般的少年纤细,前後互相印证後,他才明白她本为女儿身的秘密。
一思及此,他又大大的深感不解。
看小宝平常的行事作风,没有半点忸怩作态,证明她平常即是如此,否则她周遭的人不会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问题是,好好的一位姑娘家为何要作此打扮?他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姑娘,有些好玩,甚至是好奇。
而她--竟然激起他想呵护她、宠爱她的心情,这令他深感困扰。他所遇过的美丽女子不知多少,但从来没有动心过,为何会对一个没有女孩样的少女动了心?
他与她原本属於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偶然相逢,暂作停留,缘分尽了就各分东西,不会再有什麽交集--如果没有一件事情发生的话。
凌飞扬发誓,他走遍大江南北,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家像她这样的。上山、涉水、捕鱼、捉鸡、赌博……连打架她也毫不逊色。
他第一次看见她和一群少年打架的时候,简直被吓得快昏了过去。
她人小力弱,论力气是比不上同年龄的少年,然而她刁钻滑留,什麽拉耳、抠鼻、扭脖子,任何下流的招数她都使得出来。纵然如此,十次总有七、八次她是打输的,不过她有个朋友小石头在一旁护着她。
这个小石头筋骨粗壮,又有一身蛮力,有他在身边,小宝不论如何都算是赢,难怪她老是无缘无故去挑衅别人。
这一日小宝气喘吁吁的从外头进来,见凌飞扬正悠闲自在的在看书,桌边还沏了一壶茶,有说不出的舒适和惬意。
凌飞扬见她全身是泥,一身衣裳还被扯破了好几个洞,整个人看来狼狈不堪,不禁微笑道:「你又找人打架了?」
小宝闻言,脸上一红,尴尬的说:「在街上看到一个混混要欺负卖糖炒栗子的婆婆,我一时气不过,才打起来的。」
凌飞扬听完小宝的解释後,笑容一敛,问道:「混混?是城里的地头蛇吗?」
「是啊!」小宝回答得眉飞色舞,兴奋异常,「足足比我高一个头,臂膀也比我粗,要不是我机伶,现在躺下的人就是我了。」
「小石头不在你身边,你竟然敢随便找人打架?」他知道今天小石头接了零工,这两天要在米栈帮忙。
「我总不能看他欺负人不管吧!」小宝说得有些心虚。
虽然他没有板着脸,也没有大声说话,可是他这个温文儒雅的青年,不知怎地,比起她爹板起脸孔训人更加叫她理屈。
「那你有没有衡量一下自己的能力?」凌飞扬顿时沈下脸来训人,「若是你打不过他,小石头又不在你身边,你该怎麽办?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你出了事,谁来照顾你爹?」
真不知道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是打哪儿来的,他待在这儿半个月了,差不多每隔两三天就有人上门告状,弄得她爹焦头烂额,一面向人赔罪,一面还得处罚她,但是隔没多久她又故态复萌,连她爹也拿她没办法。
小宝低下头来,神色显得不安。
「我当时也没想那麽多嘛!那个人连一个老婆婆也要欺负,还把她的栗子撒了一地,我一时看不过才打起来的嘛!」她一边偷偷觑着他,一边努力为自己辩解。
「我下次不敢了。」小宝的头更低了,满脸的愧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连说话声都有些哽咽。
凌飞扬见她知错,脸色大为缓和。
「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
小宝点点头,虽然头都已经低到胸前,然而她仍旧可以偷瞄看到凌飞扬的脸色。这一招「哀兵政策」对付她爹屡试不爽,没想到今天还可用来对付凌飞扬。
凌飞扬平日一脸和气、温文,想不到一沈下脸来竟是那麽吓人。这不是说他长得有多丑恶,事实上他尔雅俊秀,有一股读书人的书卷气。但当他不笑的时候,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威严,叫人不敢逼视。
小宝就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才低下头来,心中不禁惴惴不安。
今天不晓得是怎麽了,被他柔和的目光一看,就不敢再抬头迎视他,就连在她爹面前,她都不曾这个样子过,总要拿一大堆歪理跟父亲争辩,真的争辩不过,才甘心认罪,今天竟然什麽都没说就马上低头认错了,岂不怪哉?
「你弄得全身脏兮兮的,还是赶紧进去换身衣服吧!要是让你爹回来瞧见,又少不了一顿骂了。」
凌飞扬慢条斯理的翻过书页,不经意的飞外抛来这麽一句,害得小宝原本得意的笑容为之一僵,一早上的意气风发全被他这句话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整个人像被斗败的公鸡似的泄了气。
她喃喃的埋怨:「怎麽有人心肠这麽坏,专门以破坏别人的兴致为乐的?你下辈子投胎一定会做一只很辛苦的大公鸡,每天天未亮时就得起床咕咕的叫,因为你这辈子做人实在太失败了。」
凌飞扬强忍住笑意,说道:「你再不去湮灭证据,你的尊臀就要跟窗外的竹子做好兄弟了。」
小宝每次闯祸有大有小,不过每次隔个几天就得嚐嚐她最常吃的下酒菜--「竹笋炒肉丝」。他们爷儿俩一个逃一个打,逃的人呼天抢地,打的人骂声连连。这出戏码他刚来时就已上演过好几次,如今他都已司空见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