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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欣然答应,留下她跟大排长龙的宾客逐一寒暄。他混入挤满舞厅和相邻房间的宾客群中。小乐队在凹室的薄纱幔后面演奏着音乐,穿黑色制服的侍者端着一盘盘精致点心,和香槟在宾客间巡回。陆义拿了一杯香槟和一份点心。他刚刚搬了一口香槟,就听到有人在叫他。

  他转身看到妹妹玛丽和妹婿高铎华朝他走来。铎华跟往常一样带着溺爱的表情。玛丽是个活泼热情的女人,跟蝴蝶一样轻佻无害。陆义对他漂亮的妹妹总是呵护备至。她嫁给大她十五岁的男人,保护她的人也就变成了铎华。

  铎华帮了陆义几次忙。任职内阁的铎华常常把一些内阁、经济和高官私生活的秘辛告诉他的大舅子。陆义投桃报李地替玛丽设立了一笔丰厚的信托基金,而且定期存入巨款,使铎华能够过他的薪水所负担不起的奢华生活。

  「陆义!」玛丽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脸颊。「我不知道你今晚会来。萝菱好吗?」

  「还好。」陆义压低声音说。他不在公开场合谈萝菱的事,许多认识他的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玛丽道歉地皱皱鼻子。「对不起,」她纤悔地说。「我忘了。」

  「没关系。」他温柔地说,亲吻她的额头,朝她丈夫伸出手。「铎华,你好吗?」

  「很好,谢谢。」铎华体型微胖,头顶渐秃,长相充其量只能说不丑。他经常以和蔼可亲的表相来掩饰眼中的精明。「你呢?」

  「很好。」寒暄完后,陆义楼着妹妹的腰。「妳看来明艳照人,这套礼服很适合妳。」

  她眉开眼笑,伸手抚平闪闪发亮的粉红色衣料。「会不会太年轻了?」

  「亲爱的,妳本来就很年轻。」

  「我也是这么告诉她的。」铎华说。「她一天此一天漂亮。」他的赞美虽然肉麻,却是发自真心的。陆义觉得他对玛丽的爱远超过玛丽对他的爱。

  「哦,茱莉在那里,」玛丽叫道,注意力立刻转移。「我有话跟她说。」她快步走开。

  陆义和铎华慢慢地移向人群外围。「政府里的人好象全都来了,」陆义观察道。「想必有什么有趣的事即将发生。」

  铎华耸耸肩,露出和蔼的笑容。「选举快到了,每个人都在拉票。贸易向来有趣,不是吗?伊拉克人想向我们采购昂贵先进的计算机系统,但美国人跟往常一样大为光火。他们经济富裕,无法理解其它国家的困境。我们的工业领袖不喜欢美国人抢他们的生意,但如果我们叫他们滚蛋——」他摊开双手。「美国人有太多可爱的美元,你说该怎么办?」

  「做该做的事,在表面上。」陆义嘲讽道。没有法国人喜欢美国人的无所不在。美国人可以强迫法国人签署协议,但他们不可能事必躬亲,所以法国人在协议签定后只做对法国人最有利的事。实效主义毕竟是法国的民族特色。

  「俄国人亟需高科技。不幸的是,他们付不出钱。也许美国人会替他们付钱。这够有趣了吧?」

  「的确。」过去十年间,旧有的界限完全消失。政治处于不断变化之中,这种氛围对他的生意非常有利。不稳定是某种人的最大动机。

  「美国大使自然也来了。」铎华继续道。「他的助理竖着耳朵在人群中游走。」

  美国大使的助理是中情局干员。每个人都知道别人的底细,但在这种社交场合流传的情报仍然多得惊人。情报局人员经常是某国政府想要私下散发讯息给别国政府的管道,毕竟没有人想促使危机加速发生。

  「一个世交的女儿来探望大使夫妇,她的母亲和狄夫人是多年老友。年轻貌美的女人,要是我可以这么说的话。在这些场合上看来看去都是相同的面孔,要知道,任何新面孔都是令人欢迎的改变。」

  陆义是个男人,他总是封年轻貌美的女人感兴趣,只要她不是太年轻。他对动辄傻笑的年轻少女没兴趣。「把她指出来注我看看。」他无所事事地说。

  铎华往四下瞧。「那里,」他终于说。「窗户旁边。黑头发,白衣服。她有对迷死人的眼睛。」

  陆义的目光找到铎华所说的那个女人。他看出她不是年轻少女。她站在狄夫人旁边,脸上挂着客气而不失亲切的笑容,侧着头聆听一个财政部官员大谈马经。

  陆义欣赏地叹口气。铎华没有夸大其辞,她确实年经貌美。不是冶艳的美,而是清秀的美。她没有刻意穿著引人注意的服装,但她就是引人注意。也许是因为她高雅娴静的气质,以及那对不可思议的眼睛。即使相隔有一段距离,陆义还是能对铎华的评语表示赞同。那对漆黑如夜的大眼睛能让男人望进其中而浑然忘我。

  她素雅的白礼服全凭精致的剪裁来突显其魅力。她的肤色白皙,他原本以为穿白色会使她看来苍白,没想到反而使她显得粉粉嫩嫩。

  她的身材苗条,但不像时下许多女人那样干瘦。礼服衬托出她圆润的臀部和大小适中的坚挺胸部。她戴着一串长长的珍珠项链,搭配上同样材质的手炼和耳环。

  他看到她在这时转了个身,珍珠项链偏绕到她的左乳下。

  她不自觉地把项链拉回原位时手指轻掠过乳房,陆义发现他的身体起了反应。

  「她有丈夫吗?」法国人对这种事很开明,但大部分的美国人对这种事的态度仍然很保守。

  「去世了。」铎华回答。

  由于舞会尚未开始,所以乐队在这时演奏起轻柔的乐章。陆义看到那个秀美的小寡妇把头转向乐队,出神地聆听音乐。她一动也不动,眼神中似乎充满了忧伤。她转向财政部官员说了几句话,接着低头对狄夫人耳语了几句。狄夫人面露同情地摸摸她的手臂。接着她就穿过敞开的露台门,进入夜色之中。

  陆义不知道她的丈夫死了多久,但音乐显然勾起她的伤心回忆。依他之见,忧伤的小寡妇总是该得到安慰。「失陪了。」他低声对铎华说,然后缓步穿过舞厅。

  他这一路走走停停,因为每个人都想跟他说话。女人呼唤他的名字,对他微笑。他不停地握手吻烦,但目光一直留意着露台门。刚才跟她说话的财政部官员似乎犹豫不决,但终于鼓起勇气走向露台。但陆义这时已抵达露台门口,他敏捷地挡住那人的去路。「非常感谢你的关心,但不用麻烦了。」他低声说。

  「喔……」那人在认出陆义时眨眨眼。「好的。」

  陆义走到巴黎温暖的夜色中。石板露台只靠间接灯光照亮,光源来自他背后的门窗和花园树上的装饰灯。露台上散布着桌椅,供宾客透气和暂避舞会的喧闹。

  小寡妇坐在其中一张桌边,双手交叠在腿上,静静望着花园深处。陆义缓缓接近时看到她没有在啜泣。她的表情镇定,但他觉得她的眼角似乎含着泪光,微微下垂的嘴角勾勒出淡淡的哀伤,使他想要吻得她露出笑容。那样美的嘴应该始终挂着微笑。

  「妳好。」他轻声用英语说,她微微吃惊的反应说明她并没有听到他接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到妳。」

  她黑色的大眼睛转向他,他的身体再度亢奋起来。她看来那么忧伤、孤单和脆弱。他看到她努力恢复镇静,和重拾和人社交时的惯常表情。「没关系。」她说,

  开始起身。她的声音轻细娇柔,没有许多美国人那种令人讨厌的鼻音。「我正要回舞会——」

  「不,别让我赶妳走。」他忙道,伸手轻碰她的臂膀。他对女人向来温柔,因此她们大多很容易接受他,好象从来没有男人体贴过她们。但他的碰触却好象使小寡妇吃了一惊,她微微往后退。

  「我看到妳出来,觉得妳看来……不大舒服。」他必须谨慎,慢慢化解她的戒心。

  她沉默不语,又把目光转向花园深处。他乘机欣赏她优美的颈部线条。接着她说:「音乐使我想起往事。」

  她没有多说,似乎不愿透露私事。他习惯了女人对他热烈响应,努力攫取他的注意,小寡妇的冷淡响应反而勾起他的兴趣。

  「在下龙陆义。」他自我介绍,在她旁边的椅子就座。

  「幸会。」她客套地说。「我叫詹莉玫。」

  「莉玫。」他缓绒重复。「妳的名字很特别,但也很好听。」

  「谢谢。」她回头望向舞厅。「跟你谈话很愉快。我想我该——」

  「好的。」他站起来。「妳不认识我,单独跟我在一起令妳不自在。」他停顿一下,给她机会否认,但她没有,这令他感到有趣。「可不可以保留一支舞给我,詹小姐?」他故意叫她小姐,给她机会说明她是寡妇。

  「詹太太。」她更正道。但令他大失所望的是,她没有进一步说明她是寡妇,由此可见她对他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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