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萱心中一酸,抬起头抚着他憔悴的脸庞,轻声说道:“你别难过,生死有命,萱儿早该死了,能再见到你,知道你不再仇恨,我就心满意足了,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
“你不能死!”朗诤喊道,“师父——求求你救她,诤儿一生都活在仇恨之中,如今终于舍弃仇恨,我才真正觉得快乐,我不能让她死,她是我最爱的人,系着我的幸福和快乐。师父,你一向疼诤儿,我求你救救她!”
“你不但忘了陆家十五口的血仇,竟还爱上她,你怎么对得起那十五条亡魂?”丁翼冷硬的声音由屋内传出。
“报复是为了什么?又能弥补什么?它只会使别人和自己痛苦罢了,过去的错误永远都无法获得补偿,人只能遗忘,也终究得遗忘啊!师父——”
丁翼并未答腔,媛萱看着苦苦相求的朗诤心中很难过,“朗诤,算了,别求他了。萱儿多想用一切换得我们一家三口相聚几天,若我早知会这么早死,当初就不会离开你了……朗诤,萱儿撑不下去了,无法再见辰儿一面是我的遗憾,你答应我,好好教养他成人,教他爱,不要教他恨……”
看着她渐渐合上双眼,朗诤惊恐地叫喊:“萱儿!别死!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聚,你答应过辰儿要回去的,你不能食言!”他拍着她的脸颊。
媛萱虚弱地睁开眼,“对不起!朗诤。我师父说得对……天山老怪铁石心肠……只顾自己……不管别人……死活……”她硬撑着说完这些话,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萱儿——”朗诤哭喊出来
丁翼拉开门,“她是宋青的徒儿?”
朗诤对他的话听而不闻,紧搂着怀中的媛萱,脸上布满伤心的泪水。
丁翼瞧他这模样,心中一叹,想不到朗诤对她竟用情至深,唉!罢了,这把年纪了还计较什么?解药是现成的,这不正是缘分吗?“抱她进来吧,再迟就真的没救了!”
朗诤闻言,浑身一震,赶紧抱着媛萱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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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萱幽幽转醒,一睁开眼睛便见到朗诤那由焦急转成欣喜若狂的脸,她情不自禁地抚着他憔悴苍白的脸,喃喃的说:“这究竟是梦还是真的?我死了吗?”
朗诤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跪在床边,“是真的,师父救了你,谢天谢地……”朗诤声音哽咽,心中充满失而复得的庆幸。
交缠的眼眸中,彼此都蓄着欣喜的泪,他们紧紧的相拥着。
丁翼看着他们,心中竟有些感动,他向来不屑于男女情爱,觉得那是愚昧之人所追求的,可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丁翼咳了两声,“我问你,你可是宋青的徒儿?如今他人呢?”他这话之前也问过朗诤,可是朗诤在她醒前,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对他的问话恍若未闻。
媛萱一笑,“萱儿正是师父他老人家唯一的徒儿,多谢师叔救萱儿一命,可是师父在数年前便已仙逝了。”
“死了?!”丁翼一震,“我还以为他终于想通要隐居,没想到竟是死了。唉!我竟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哼!我早跟他说为那一堆愚蠢的武林人士奔波医病根本不值得,他却怎么也不听,现在劳累得令自己如此早死,又有什么好处了?”
“师父他认为学医若不救人,学来又有何意义?他过世时对我说,他一生救了许多人的性命,自己虽要死了,但是那些人继续活着,就等于他活着一般。”
丁翼冷哼道:“还是这么说!他总以为把他救活的人命加一加就等于他自己的命,可是他救活的那些人又去杀人,是不是还得扣回来?救一个人,那人却去杀更多的人,救那些人有何用?”
“这……”媛萱听得一怔,一时间无话反驳。
丁翼又说:“世人大都无情,救了他不懂得感恩也就算了,有许多人甚至恩将仇报,救了又有什么意思?”
媛萱想了想,“师叔说得也有道理,但救人是一种快乐,怎能说它毫无意义?”
“容我插句话,”朗诤忽然出声道,“你们所说的两种观点,我觉得都没有错,可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看,一个无法付出的人是否显示了自己在某部分的缺乏呢?”
两人听得一怔,媛萱随即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她为他的话感到骄傲。
丁翼沉思了片刻,最后叹息道:“说得是,我怎么从未想过这一点?一个有能力的人又何必在意自己付出多少、回收多少?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竟始终未能看透,倒是诤儿了解,当真不容易。从小我便瞧出你有慧根,但囿于仇恨始终不能有更高的领悟,如今摆脱仇恨,反倒成长了不少。而我活了大半辈子,一生厌弃世俗礼法,原来才是最受世俗支配的人……”
媛萱笑道:“师叔一生的成就是不可抹灭的,又何需如此感叹呢?”
丁翼瞪了她一眼,“你倒是宋青教的好徒儿,我告诉你,若你想嫁诤兄就不许你叫我师叔,跟着叫师父!”
媛萱闻言大喜,知道他已经接受了自己,赶紧叫道:“师父!”声音之急切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令丁翼忍不住笑了,这女娃儿很不错,难怪诤儿会对她用情如此探。
丁翼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看向媛萱,“你可知道这神农叹不是普通的毒,它还有个怪脾气,把懂医的人当成对手,对手越强,它越战越勇,你用金针续命,它偏要和你斗,不但让你的肉体痛苦,更要消磨你的意志,活越久就越痛苦,至死方休……”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你能撑这么久,当真不容易。”
她看了朗诤一眼,“若没有朗诤,我也撑不下去,我不想让他失望、难过,可是每次一痛起来,看他好像比我更痛的样子,心中就更加难过了。原来神农叹的毒性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我的金针没有用,越到后来越不敢下针……”
“师父,这神农叹如此就算解了吗?”朗诤问。
“这点为师也不太确定,因为从来没有人被救活过,无从查证我解药的效力,我想还得观察一阵子才成。”
“这可怎么办?”朗诤闻言,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媛萱眼珠子一转,笑道:“师父,我和朗诤必须回风云堡,儿子正盼着我们回去呢,能否请师父和徒儿们同去,一来救人救到底,二来去给我师父上上香,三来陆门的这个后代师父您还未见过呢,徒儿恳请师父再予教诲。”
丁翼想了想,点头笑道:“你这个女娃儿真会说话。好吧,我就随你们同去,可是我要走的时候,谁也不准留哦!”
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频频称是。
丁翼拍拍朗诤的肩,“诤儿,你放心,有毒便有解,她死不了的。”
朗诤这才放下了心,叩头谢恩。
尾声
就着烛火,朗诤掀开媛萱的红头巾,两人对饮交杯酒。媛萱双颊红艳艳,他忍不住低下头一亲芳泽,叹道:“我们终于等到今日了。曾经我以为这是我此生无法获得的幸福,如今回想起来,恍如隔世,不禁深感庆幸。”
“我也有同感。”媛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掩嘴笑道:“我不是听说有人想闹洞房吗?怎么这么安静?”
“师父让他们‘不醉不归’了,如今一个个全都醉倒,没人会来打扰我们啦!”
媛萱笑道:“师父和辰儿处得可真好,这一老一少整天腻在一起,辰儿对师父的白长胡子特别有兴趣,我瞧师父舍不得走了。”
“那样最好,让咱们有机会孝敬他老人家。”
“那倒也是。对了,我听说妤芯妹妹怀孕了,这可真是好消息,见他们夫妻高兴成那样,我也替他们开心。”
“说到他们,我倒想起一件事来,禹复说他追查骆妙妍的下落,发现原来她为了神农叹而入沈家为妾,如今被沈家追杀,一场血战之后,已死于非命了。”
“唉!因果循环、自作自受。”
朗诤拉她入怀,唇在她颊边、耳际游移,“我们的婚礼迟了许多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所幸未让这份幸福溜走。”
媛萱偎在他怀中,“能有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萱儿……”他吻着她,“春宵一刻值千金,有话留着以后再说,良宵苦短哪……”
媛萱早已迷醉,喃喃地说:“唔……说得是……”
属于情人温柔的夜轻里着两人,风雨过后的平静使他俩更珍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