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便见寒潼托着腮专注地凝望着她,仿佛已经看了她好久好久,却还看不够似的。不知怎地,她只觉得心如鹿撞,双颊烧烫,垂下了头,不敢直触他的目光。
“你武功高强、功力深厚,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大师兄韩雄野心勃勃,妄想掌门之位,日前趁我不备,下毒害我,方才只是毒性发作。”她淡淡地解释。她的毒伤还是别让他知道,虽与他有关,却非他的责任,日后她毒发身亡,也免他自责。
寒潼恍然喃道:“所以方才那个男子就是你大师兄,如果不是我搅局,你就抓到他了,看来是我害了你拿不到解药了。”
“他说解药不在他身上,就算我抓到了他也是无用。”此话却是纯属安慰,反正事已至此,怪谁皆于事无补。
“但我还是脱不了责任,我一定会帮你抓到他拿到解药的。”那家伙居然敢下毒害她,改日被他抓到,定要他生不如死,方能消他心头之恨。
孟清宓不想浇他冷水,站起身抱拳说道:“多谢相救,告辞了。”
寒潼立即跟着起身,拉住了她的手,“拿到解药之前,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一步的。”坚定地宣示他的决心。拿到解药之前,他要让她爱上他,然后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不管什么毒誓、什么师门重任,只要做他寒潼的妻子。
她不自禁地瞧了他一眼,立觉芳心轻颤。自受了伤,她就忍不住常常想起他,而现在只不过让他握住了手,被他眼睛一瞧,便心旌摇动、娇羞无限。没受伤前她就拿他没辙,现下功力大退,更容易受他影响,什么清冷自若、平静澄明都只剩举白旗投降的份儿。
“你毋需为了我的事而阻碍了自己原订的行程,我自己的事会自己解决。”孟清宓尽量说得淡漠,抽回了手,又退了好几步,才觉得心跳平稳了些。
寒潼剑眉一拧:“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现下受了伤,谅也阻止不了我。”
她再一次证明自己实在不懂他的心思,仿佛有情,却似无情,轻轻一叹,随他了。她转身走了几步,但觉脚下虚浮无力,正待纵身跃起,身子却突然一轻,被寒潼毫不费力地抱起,落地之后仍不放下,抱着她施展轻功一阵飞掠。
孟清宓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尽管双颊羞红,眼睛却移不开他俊挺的脸庞,心怦怦直跳。她突然觉得若能一路这样走下去,该是人生最美的事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寒潼低头瞧她,突然停下脚步,那柔顺娇羞的模样更让她显得美艳不可方物,他一时动情,在她樱唇吻了一下,轻笑道:“你刚由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现在得好好的休养调息,咱们找间客栈投宿。”瞧她的脸羞得更红,寒潼隐隐觉得她似乎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上来。
为了避开那教人心慌的目光,孟清宓只好将脸埋进他的肩窝,却又教他强烈的阳刚气息给搅得意乱情迷。“那你还不走!站在这儿做啥?”她咬着唇微嗔道。
笑意漫上了他的眼眉,他简直想跳起来欢呼,然而他只是抱得更紧些,再度提气疾奔。慢慢来,她终会爱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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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客栈老板被一对年轻夫妻给吵醒。睡眼蒙胧中只见男的俊俏,女的娇美,他呆呆地瞧着那神仙般的样貌,反而更觉自己是在做梦。
寒潼要了一间上等的客房,店家走了之后,孟清宓坐在床畔,显得局促不安。她本想开口要两个房间,但也不知怎地,被寒潼挑着眉一盯,她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乖乖地顺了他的安排。可再怎么说她终究是个姑娘家,怎能跟个年轻男子独处一室?现在才来反悔也已迟了。她绞着手指,虽然一遍遍告诉自己要神态自若,却不禁双颊烧烫。
烛光映着孟清宓的满脸红晕,寒潼心中一荡,若换成大红布幔,再贴几张双喜红字,活脱脱就是新婚夫妻的洞房花烛夜,而她不正像娇羞无限的娘子吗?其实他并非存了轻薄之心,只是不看紧她就怕一闪神就失了她的踪影,但现在他却突然发觉要自己谨守礼教分寸,对他的自制力委实是一大挑战。
“我想……我还是再去跟掌柜要间客房。”一见他朝自己走近,孟清宓飞快地说完,立刻站起身,但双肩被他一按,不由自主又坐了回去。
“你休想,我说了不让你离开我身边一步。床让给你,我在椅子上打坐就成了。”见她不再坚持,寒潼稍稍放了心,想起了她身上的毒伤,问道:“你想那个韩雄会到哪里去?”
孟清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一直离群索居,天大地阔,我也不知道他会藏到哪儿去。”这几天她是日夜不停地追着他,而他也一直存着她会委身的幻想,才会有这番生死交关的竞逐,此刻韩雄往哪个方向逃逸,她也无法预料。
寒潼眉峰紧拧:“那我们怎么找他拿解药?你不是说他想篡夺掌门之位吗?或许他会回去宿北派。”
“没确定我死了,他是不敢回去的。再过几天他就会发现他永远也回不去了,因为其他师兄很快会知道真相,他回去只是送死。”孟清宓淡淡地解说。毒既已无法可解,神仙难救,韩雄的命她也就不急着去取,就让他多苟延残喘几日吧!
“如此说来,我们岂非没法找到他了?”他的眉拢得更紧,毒伤自然不宜久拖,想起她毒发时仿佛随时都可能死去的模样,忧虑霎时占满了整颗心。
孟清宓不自觉素手轻抬,柔软的指腹试图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你是……在担心我吗?”她已经分不清他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了?几日前口口声声要娶她,而现在的在乎是歉意、是责任,还是无法视而不见?
第四章
独坐床沿思潮起伏,所想仍是寒潼一人而已。孟清宓自然不希望寒潼丢下自己去和别的女子携手游街,私心里她盼望的是他心中喜爱的只有自己一人;但他这样的男人太容易招女子倾心,就算他要去跟其他女子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她又有何资格说上一句话?!瞧了眼镜中的自己,容颜日渐憔悴,他日寒潼遇上比她更貌美、更聪慧伶俐的女子,怕也不会记起她孟清宓了吧?
情思翻腾,她又重重一叹,既已命在旦夕,何故徒惹情牵?她就快死了,还想这些做啥?
寒潼却在这时推门而人,一阵风般在她身旁坐下,心脏即不受控制地加了速。
他手指轻捏她尖细的下巴,迫使她面对面,关心地梭巡那轻锁的愁眉。“在门口就听到你叹气了,哪儿不舒服吗?”
是啊,她的心口很不舒服。“你不跟那洁儿姑娘同游夜集赏烟火吗?”孟清宓没料到自己说这话听起来这般酸溜溜地。他的手指传来热度,他伸手可及的胸膛是种诱惑,阳刚的气息逼来,不知怎地,她忽然渴望他将自己拥入怀中,轻怜蜜爱,说些教她脸红的轻薄话也好。
寒潼眨眨眼,笑意跃上脸眉:“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孟清宓怔了怔:“这便是吃醋吗?我不懂。”这种酸酸苦苦、柔肠百折的滋味就是吃醋了吗?以前虽然挺喜欢见他、同他说话,但知道他不羁的性格,见他同其他女子说笑也不如何在意;可今天偏偏明知如此,还是觉得难受。她一向清心寡欲,只觉聚散随缘,离别对她极轻易,是没将谁往心里放才会如此吧?!
他哈哈大笑:“虽然我挺高兴你吃醋,因为那表示你心里在乎我,可那滋味不好受,你还是少吃为妙。”
孟清宓也不由得“噗哧”一笑,见他身子欺了过来便要亲她,她的心脏狂跳,突然怕了自己如脱缰野马般不受控制的心绪情感,立即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红着脸低头避开他的唇,“你……你身上有酒味啦!”
喝了些酒,身上自然有些酒味,寒潼只好叹了口气,把玩她乌黑柔亮的秀发,满脸的无奈:“你不爱闻酒味就该早点阻止我喝酒……唉,算了!”
只见寒潼伸了伸懒腰,便往床上一躺,孟清宓一愣,推着他问道:“你干吗?”
他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我好几天没躺床了,借我躺一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是你自己不睡床的,怪得了谁?”她白了他一眼。
寒潼促狭地瞅着她:“宓儿,你这是说咱们日后可以同榻而眠吗?”
孟清宓的脸蛋立刻染得像窗外的夕阳一般红,“我……是说……你自己睡一间房啦……”她讷讷地说完,这坏蛋最爱曲解她的话了。
寒潼拉住了她的手,像是怕她趁自己合眼休憩时跑掉,懒洋洋地一笑,“这事没得商量。”说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