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芳压根儿没听见姚夏磊的话,只见他指着童学谦的鼻子,一副极紧张的模样。“你你你……你是怎么……”
“怎么知道的?”童学谦低笑一声。“你真当我近视深,看不出个所以然?”
“等等……”姚夏磊打断了他。“你们越说我越糊涂了,学谦,那曲小姐是谁?”
“她啊,是定芳的学生。”
“唉,你怎么全说出来了,这是……”苏定芳这会儿可急了。
“有什么不好说的?这儿不全是自己人?”
话方说完,这时姚家的长工送进了酸梅汤,等他放好一人一碗下去后,苏定芳竟拿起酸梅汤,咕噜咕噜地一口全部喝了个精光!
“怎么啦?那么渴,要不,我这碗也给你?”姚夏磊关心地问道。“瞧你满头汗的。”
“他是紧张,没别的事。”童学谦端起自个儿的碗,慢条斯理地喝着。
“我说这个夏、夏磊……”不知怎地,苏定芳竟结巴起来了。“这、这事你知、我知、老童知就好,可别教别人给知道了……”
“你就这么怕人知道?那就干脆一点儿,别喜欢人家。”童学谦可一点都不怕帮他宣传。
“你是认真的?”姚夏磊问道。“认真的喜欢那个女学生?”
“唉……”苏定芳不知说什么,只得迅速点了点头,简短的应了一声。
“对方可晓得了?”
“只怕啊,是‘襄王有心、神女不知’。”童学谦笑道,间接回答了姚夏磊的问题。
“她不晓得啊!”一向十分自傲的苏定芳竟会害相思?!这可真是稀奇!姚夏磊不禁对那名能让好友如此神魂颠倒的女孩感到十分好奇。
“他啊……他是栽进去了。”童学谦站起来,又道:“现在就算用十匹骡子去拉他,只怕他都不愿离开喽!”
“要你多事。”苏定芳着恼的瞪了好友一眼。“你要去英国就快些去,别在这碍眼。”
姚夏磊一笑,看着他俩的唇枪舌剑,忽尔这才一醒。
不知不觉间,每个人的生活都起了大变化。就连他们“三剑客”也变了,各自有各自的前程要奔,各自有各自的人生要走,他们的方向开始有分歧,但变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定芳和学谦。
他呢?他生活中的变数,何时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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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梁家小五领着一个穿着鲜艳、喜气的中年女子走进了梁代昌的书房,只见梁家二老都坐在里头。
“老爷,王媒婆来了。”小五一边说,一边将身子侧出好让后头人走上前。
“王媒婆,您请。”梁代昌咳了声。“小五,倒茶。”
只见王媒婆笑嘻嘻地,一脸职业笑容。“不忙不忙,倒是我要先恭喜梁大夫还有夫人。”
“怎么突然恭喜起我们来了?”
“有喜事儿自然要恭喜啊!恭喜大小姐要出阁了。”
“八字还没有一撇,瞧你说的。”梁代昌虽说此话,然而表情倒不怎么严肃,好听的话谁不爱?
“唉,我媒婆少说也当了十几年有了,就从没遇上这么个好亲事,八字合、生肖合,门户相当、郎才女貌……”王媒婆越说越是来劲,梁代昌听了有些不耐烦,便打断了她。
“行行行,你别净拣些好听话说,我是要嫁女儿,对方的人品最重要,其他的都倒还在其次。”
“是是是,梁老爷说的是。”王媒婆呵呵一笑。“瞧我,一高兴起来就东拉西扯的……”
“壬媒婆……”坐在一边的梁夫人终于开了口。“你倒是把那男方的事说些给我们知情,否则……”
“那是自然、自然!”王媒婆连忙点头,扳着手指就算起来了。“是城西的姚家。”
“城西姚家……”梁代昌摸着下巴想了会儿,似是在脑中搜寻着记忆,不一会儿,连连点头对着妻子道:“读书人。”
“是啊!书香门第哩!祖上三代还是当官儿的。”王媒婆说道。“这个姚家的大公子,至今未娶,但凡人品、相貌、性格和背景都是一等一的,百中选一,没得挑哪!”
“既是一等一,又怎会至今未娶?莫非身有隐疾?”梁夫人听到王媒婆的叙述,好生疑惑。
“倒也不是有病,只是他一心经营事业从来没将去说亲的事往心底放,姚家大老爷开明,也不强逼,直至这些年姚家的两个女儿都出阁了,姚家的大老爷才开始认真地安排大公子的婚事。”
“这样啊……”梁夫人想了想。“王媒婆,我再问你,那大公子平日为人如何?”
“那也是没得说的,他自大学毕业起,就在洋行当差,也有几年光景了,在生意圈子里可是人人都看好,很有前途的。”
“洋行当差……”梁代昌蹙眉想了会儿。“这……除此之外,姚家还有没有其他的家业?”
“家业是有,不过倒不是什么大营生,就是靠几十余亩地放租,再来就是洋行了。”
梁代昌认真思索了会儿。“媒婆,你向姚家提起这门亲事了没有?”
“提了提了,怎么没提呢?!这姚老爷也是中意这门亲的,毕竟大公子不小了,大老爷有了外孙,自然也想快些抱到嫡亲的内孙嘛!”
“这样啊,八字生肖合过不曾?”
“唉,那还用您说?这两个人的八字我都合过了,真真是天作之合,大公子属牛、小姐属小龙,算命的刘瞎子也说这是福禄鸳鸯、一生幸福富贵。您瞧,这么美满的婚姻,打灯笼可也找不着呢!”
梁夫人听了,心中不由得大喜。“老爷……”
梁代昌虽颇满意,但这等大事毕竟不能光听媒婆一人之言,便道:“我们梁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别的什么也不求,就要她嫁个好人家,一生也就无憾了,今天你说的虽好,毕竟咱两老也不能光听空口白话……”
话未说完,媒婆已听出了意思,忙道:“这是当然,当然!终归也要看大小姐的意思嘛!这样吧,我去安排安排,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那好,就这么定了。”梁代昌一言应允,再无二话。这件婚事,也就这么暂时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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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烟儿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盘珠宝首饰,只见她走到梁家后边厢房前,隔着房门道:“夫人,我把东西拿来了。”
“进来。”梁夫人的声音由里头传来。
烟儿听到回话,忙推门进去,只见梁心帆正坐在妆镜前,一名老妈子站在她身后熟练俐落地梳着她的头发,梁夫人则坐在床边上。
“我房里的首饰都拿来了?”梁夫人问道。“拿来给我摸摸。”
“是。”烟儿将木托盘递了上去,梁夫人伸手在里头仔细摸了一回之后,挑出了一对由宝石制成、看来华丽精美的耳坠子。
“就用这对。”
“娘,漂亮过分了些吧?”梁心帆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咱们是去庙里拜拜,又不是……”
“傻丫头。”梁夫人一语打断。“哪个做娘的,不爱自个儿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也不用……”梁心帆支支吾吾地。
“你就顺着娘的心思吧!你以后要是有了女儿,你肯定也是如同娘一般心情的。”
“什么有女儿没女儿的,我都还没嫁呢!哪来的女儿?”梁心帆鼓起腮帮子说道。
“你再撑,能一辈子不嫁吗?”
“我就能。”梁心帆道。
梁夫人微微笑了笑,说道:“你啊,就是这么小孩子脾气,要不是年纪到了,我和你爹还真不能把你嫁做人家媳妇儿呢!”话此,她又道:“许妈,就拿这一对,其他的让烟儿收下去。”
“是。”
梁心帆见烟儿转身要走,连忙偷偷向接过梁夫人手上耳环的老妈子摇了摇手,又指了指木盘上样式较素净的一对珍珠耳饰。老妈子显然也会意,便悄然无声地从烟儿端的木盘子里将两物替换了过来。烟儿眼睁睁瞧着,觉得有趣,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看不见的梁夫人问道。
“没……小姐打扮起来真好看。”烟儿忙道,却被梁心帆白了一眼。
“是嘛?只可惜我看不着……”
见母亲又伤感了起来,梁心帆站起身去扶她。“娘,好了嘛,别哭啦,待会儿哭肿了眼,怎么出门呢?”她深知母亲向来爱惜自个儿容貌,是以用这话相劝,果不其然,梁夫人便立刻敛住了情绪。心帆见此,不由得心中感到又是有趣,又是哀叹。
她从不认为女人必须为了博得他人的欢心而维持自己的长处,但是,在这个有点自由又不太自由的年代里,她又能如何呢?至少比起其他的许多女孩子来说,她梁心帆已是特立独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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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内袅袅香烟围绕着热络而虔诚的善男信女,人群中赫然乍见姚夏磊跟着大姐春凤及姚夫人前来上香,只见姚春凤挺着大肚子,吃力地走在台阶上,一旁的姚夫人深怕女儿有所闪失,正小心地跟在她身边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