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的清新、芳菲的无邪、芳菲的未经人事,在在令他越是深入,越是沈迷,她怎能如此美好?如此纯粹?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啊!孤自裳昏惑地想着,却已停不下来了。
其实仔细一想,就能明白,初见芳菲时,他早已不自觉为她悸动,为她那不属于凡人的纤细完美而震撼,从没想过能像现在一样这般靠近她……她的唇如此柔软而馨香,如同他记忆中的第一次一样,即使那晚的他狂乱得神智欲灭,却仍能觉察出那份甜美,是如何教人想要深深投入。
越是觉得需要她,孤自裳便越是该要远离她才对……然而,来得及吗?
离了她的唇畔,孤自裳不自觉吻上她光洁的脸颊,但在这时,他却尝到一丝咸味。
舌尖的触感使他一下子由沈迷中清醒过来,微微抽离了自己,他赫然见到方菲脸颊上不知何时已漾出清泪。
“怎么了?”他不自禁地开口,连声音都是小心的。这时的芳菲看起来多么的楚楚可怜,宛若盈盛曦露的桃花,面颊上明明还残留着吻过的嫣红,却又这般的伤心,她怎能连矛盾,都美得教人心碎?
芳菲的泪未曾歇。“为什么……吻我呢?”
孤自裳一震。
“你不爱我啊……”她低哺。“为什么要吻我呢?”而且,怎会是那么温柔而令人心魂欲醉的吻呢?
“我会……误会的啊……”芳菲哺哺地,她竟让一个认识不过十数日的男子掳获了身心,而且,那命定的感觉,竟是教她一旦想起商离离三个字,便伤痛得无以复加!
她好害怕!好害怕这样的炙烈,好害怕那比理智还要冲动的情感,孤自裳的出现扰乱了她平静的心湖,她再不是从前的芳菲了!
孤自裳深沈地看了她一眼。“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什么?”芳菲困惑不已。
孤自裳却不答她,旋过身子,往桃花林外走去。
芳菲见他乍离,脑中轰然,便追了上去。“你要走了?”
孤自裳回头。“你希望我留下来?”
芳菲不答,只是扯着他的衣服。“你要走了?你要走了?在那样对过我之后,你要走了?”他怎能这样?怎能这样?那样突然的出现在她眼前,又要在夺取她所有心神之后毫不留情的离去,怎么可以?
孤自裳面无表情的看着芳菲泪盈于睫的模样,不自觉又想到了商离离。
商离离也曾这样对过他。
女人都只会利用眼泪来搏取同情吗?心肠一冷,他的语气也骤然降温。“不然,你想怎么样?”
芳菲闻言恸极,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如此冰冷、如此绝情?她是他受伤时的依靠、痊愈之后的包袱吗?
“你接下来要去哪?”她揪住孤自裳的衣角,猝然问道。
孤自裳尚不及回答,她便一阵抢白。“你说这世上没你可去的地方,没有哪一个地方是属于你的,那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孤自裳冷然地回答。
芳菲惊然。“你……该不会……,‘他……难道又要去寻死?
仿佛预知她心深处的猜测,孤自裳忽然邪魅一笑,那苍凉的笑意竟教人寒冷得直发抖。
然后,他开口了。“可能吧。”
芳菲一震,桃色淡晕这回完全自她面颊淡去,全无血气。
半晌,她开口。“给我。”
“什么?”孤自裳听不清楚。
芳菲这回抬起头来。“把玉佩给我。”
玉佩?孤自裳先是一阵恍惚,尔后才突地醒悟过来,他由怀中掏出那枚曾被拒收的玉佩。
心中不能说是没有失望的,她要玉佩,就代表她终究还是一样,跟所有女人一样,初时,他还真为她的不求回报而感佩不已,却没想到现在,她仍是开口要了,人都有欲望,她不可能没有,也好,只要是有形的愿望,他都能尽力达成,若是芳菲不肯拿他的玉佩,他说不定还会一直在心头记挂着。孤自裳将玉佩放在手掌之上,递到芳菲面前。“你收下吧,这是我苍松派掌门持有的玉佩,向来不轻易许人的,哪一天若有什么愿望,无论是什么事,都可……”话未说完,芳菲便伸出手来将那块玉佩拿走。“不用等到那天,我现在就许!”“现在?”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孤自裳有些疑惑。
“是,我要你不死!”芳菲双手握拳,牢牢地拟视着他。
孤自裳闻言愕然。“什么?”
芳菲不为所动,重复着话,一字一句地由她樱唇中吐出,声音的语调即便依旧婉转清灵,却丝毫不减那震撼人心的力量。
“我用玉佩,换你不死!”她道。“你不许有轻生的念头,从此从此不许有,你要倾尽全力活下来!我的要求就是这个!就只这个!你能做到吗?”
孤自裳听着她那则玄奇的愿望,一瞬间又恍惚了。她知道她许了什么愿望吗?她不求已身,却只要他活下来?
皱起眉头,他一把将芳菲揽近腰侧,俯首困惑而有些愠怒地盯着她眼中认真的神色。“你的要求不像个要求!”
“是你说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的!”芳菲倔然地道。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激动、有多么愤怒?怒意里又掩藏着多少伤怀?她就是不愿看到孤自裳有任何一点差池。“你不答应我吗?”
孤自裳被她眸中的意志给眩惑了,一时之间竟有种拥抱她的冲动。
这个人要他活着!要他活着!冷汗滑落至额角,孤自裳发觉自己的意志正在崩溃。
半晌,他露出一抹僵硬、不知是什么涵义的微笑。“我答应你。”
就这一句话,命定了一场激烈的爱情,但这个时候,孤自裳仍不知晓,他只觉得芳菲整个人就是一股柔弱又坚强的力量,教他又想抗拒、又想接近的一种力量!
而这一刻,感情彻彻底底冲破了理智薄弱的把守,孤自裳的笑容忽敛,再度揽紧了她。“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要求我的?”
芳菲看着他,只觉晕惑。“我……”
“你始终在为我哭泣,我看起来有那么悲伤吗?”孤自裳一边说,一边将唇凑近芳菲脸颊,落下一个细吻。
“我有那么悲伤吗?”他再问,又吻,这回的吻是落在芳菲的额首。
芳菲一直颤抖着,声音已经哑了,泪却未曾歇。
她终于明白了,终于……“……”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早已发不出声音。
孤自裳发觉她有话要说。“要说什么?”
芳菲的声音遗失了,但她却依旧无声地开口说着话,唇形反来覆去,只有三个字。
孤自裳看懂了。
他伸出手,那是一双修长而历经沧桑凿刻的手,轻滑过白皙得几近蝉翼般透明的绝美脸庞,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感受到的触感统统烙印在他脑海……
“芳菲……这怎么可能呢?”他轻道,说的明明是伤人的话,却低沈温缓得教人心潮动荡。
“怎么可能呢?你怎会爱我?我又怎么会爱你?我又怎么知道,你不会是另一个商离离?”
随着轻声的语尾缓落,芳菲整个人在瞬间僵住。
孤自裳便在此时放开了她,然后,朝着绿原外的方向走去,没有再回过头,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大雾很快遮掩了他因伤而显得沈重的身影。
芳菲怔然望着孤自裳离开,然后,一个脚软,摔坐在桃树底下。
第四章
芳菲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桃花村里的。
她为什么不跟上去呢?为什么不?或者该说,她根本没想过除了绿原,她还会到更远的地方去。
如果她跟了上去,孤自裳会容得她留下吗?他伤还没全好,能去哪里?
芳菲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地回到自个儿屋子门前,心魂俱碎的她却仍紧紧握着那块玉佩,那已然成了她仅有的东西。
孤自裳离去之后,她乍然了解,她的世界是永不可能回复了,不过短短几天,她已像被剥了一层皮。
她连自个儿怎么睡去的都不知道,只晓得醒来时,枕边一片湿冷,泪水连在睡梦中都不停地流下。
触目所及,皆有孤自裳的影子,她无法待在屋里,只好出门,以踉跄的步伐和着神伤缓慢地沿着桃花溪流步行,漫无所想,直到正午才回家,却在刚到屋前不远处时看见了朝明的身影。
“芳菲!”朝明大骇,冲上前来。“你……”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儿,这是她所认识的芳菲吗?!。
她怎么比前几天更加樵悴不堪了?
朝明想也不想便伸手搀扶她。“你怎么了?那个姓孤的呢?”朝明环顾四周,却不见孤自裳人影,方才她在屋子里探看,也没看到人,这才寻到屋外来。
“他走了。”芳菲道。
“走了?朝明不可置信,然后大叹口气。”那你?“
“我没事。”芳菲顿了顿,像要证明她真的一如往常地微微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朝明闻言,脸垮了下来。“事情被村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