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寻明知他说的有理,却还是忍不住满脸愁容。
“我以为……”她有些喃喃的,试图做些努力。“我以为他……”说到那未来的夫婿,还是教她因有些不习惯而红了脸。“我以为他会比较喜欢跟他一样受过教育的女子……”
“如果他的眼界只局限在一纸文凭,那我就看走眼了。”姚夏磊大笑两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秋寻,放心吧!二哥向你保证!”他最引以自傲的妹妹,岂会输给任何女子?!长相不消说,生情柔顺慧黠,从小教她读书识字,教她背诗颂司;娘领她人厨洗手做羹汤,爹教她懂得体谅他人的家训,四弟冬煦的活泼让她笑颜常开,春凤大姐更将自个儿最擅长的针线活矩细靡造的全数倾囊相受,这些都是秋寻难得的优点,所以,夏磊可以那么自傲地向她保证。谁能不喜欢她呢?!
秋寻安慰地笑了笑,从小她就是在家人的肯定中长大的,对家人的信赖使得她的心头舒缓了不少,就连不能再去上学的抑郁,似乎也被二哥的一句话冲淡了许多。
休学看来是势在必行的了,但愿她的牺牲是值得的,她愿意相信照片中那未曾谋面的夫婿,能让她了解这世上更多比书本更重要的东西。
******
秋寻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里头有个人,正是四弟冬煦。
“下课了?”她走进房中,顺口问道。
姚冬煦目前还是府中的学生,生性好动而顽皮,是家中排行最小的么弟,秋寻十分疼爱这个性爽朗的弟弟。
“嗯,我问阿思,她说爹把你叫到书房去了?!”冬煦一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糕饼便吃了起来。
“是啊。”大概冬煦还不晓得这事吧,秋寻心想,边走到茶几旁倒了杯茶水递到冬煦面前,然后坐下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吃快点儿才会觉得香啊!我啊!正饿着呢!”冬煦笑道。“爹为了什么事叫你?”
秋寻正想轻描淡写带过去,却听见后头传来了夏磊的声音。
“什么事?!还不就是终身大事!你三姐要出阁啦!”你声叫道,嘴里的一口糕点因而突地噎在喉头,而呛咳个不停,秋寻一看急忙站起身来又是拍背又是递水的,同时埋怨地看了夏磊一眼。
“二哥!”
“这本是喜事,迟早也该让冬煦知道。”夏磊笑道。“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受惊吓。”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冬煦忙开口,还不忘白了夏磊一眼。“什么受惊吓?!我差点没断了气呢!这未免太突然了吧?怎么回事?三姐要嫁给谁?对方人品家世怎么样?三姐有没有见过那人?对他印象如何?还有,会不会嫁太远啊?她以后回娘家方不方便?”
见他想都不想,一连串就爆出一堆问题,夏磊听完之后便是笑不可遏。
“小鬼,这些事儿轮不到你担心,你就专心念你的书便是了,婚事有我和爹娘呢!”
冬煦有些不悦又被当成小孩子,转头看向秋寻。“二姐…”
秋寻知道他是舍不得,使体贴地道:“你放心吧,也不是今天说要成亲,还有半年呢!”
“半年很快啊!”冬煦道。“三姐成了亲之后要常回来啊”
“出嫁的女儿哪能常回娘家!”夏磊道。“她不回来.我们才替她高兴呢!”
“高兴什么?”冬煦显然还不太了解这层意思。
“高兴你那未来的姐夫对你三姐很好,好到让她乐不思蜀啊!”
秋寻一听,脸上又红了起来。“二哥就爱拿我寻开心。”
“好好好,不说不说,今天被你恼了不知几回,只怕我再说下去,你就真不理二哥了。”夏磊笑道,上前拉住冬煦。“我来是找你的,陪我去趟大姐家里一趟。”
“怎么了?”冬煦显然不太想离开。
“顺便请她有空回来帮忙打点秋寻婚事的东西,不然光靠娘大概也忙不过来。”
“你刚刚不是才说,出嫁的女儿不要常回娘家比较好吗?”冬煦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夏磊一眼。
“这是例外,家里有喜事啊!再说大姐夫一向通情达理,他不会见怪的。”夏磊见再扯下去真会没完没了,便道:“快走吧!再拖下去太阳就下山啦!”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弟弟就往外走,两人身形逐渐远去。
秋寻在他们走后将门闩了上。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可以将那期盼又失落的心情再次理清咀嚼那是怎样的个中滋味。
失学令她痛心莫名,然不可预见的未来却又叫她惴惴不安,说不上是欢喜抑或恐惧,只有一种还未接近前的猜想和臆测。
听二哥对刘书白的形容,似乎对他赞赏有佳,她自然情知家人的眼光不会有任何委屈她的可能,但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毕竟是自己啊!
不由自主地从腰间的荷包里,她再度掏出了那只小银盒子,纤白的手指掀启盒盖,只见那年轻而叫人心动的面容端正其中。
这张相片里的他,看起来好生严肃呵!这么严肃的人,会懂得鸳鸯二字怎生书吗?
************
刘家,朴风堂。
刘家的当家主,也就是刘书白的父亲刘剑塘正与家中老仆阿忠谈着长子的亲事,面色显得凝重。
“你去找过大少爷了?他怎么说?”刘剑塘问道。当初答允亲事的时候,他们以书白出门远游之故,而将婚期延着到半年之后,殊不知这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理由是书白打从一开始便反对由父母作主的亲事,也由于书白十分不赞成这种婚姻,所以这些年来才会一再回绝所有婚事。但这口可不成刘剑塘深知姚家这门亲事是打着灯笼也难我的好姻缘,早些年也就是书白出国留学之前,他本就想向姚家提亲,只不过时想娶的对象是姚家长女春凤,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最后竟会着落在次女秋寻的身上,虽然意外,却也不得不说是顺遂了当初的心愿,就不知道书白的反应是怎么样了。
“大少爷……他说他这礼拜会回家一趟,和老爷夫人当面谈。”刘忠回答的十分委婉,事实上他省略了少爷听闻这桩婚事之后面露不耐的神情。
“谈?有什么好谈的?他的谈也不过就是找一堆借口来搪塞罢了。”刘剑塘叹口气,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以书白为做没错,但那可没代表他赞同那些过于新潮的婚姻观念。
刘忠明白主人的烦恼,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还想要说些什么,刘剑塘又开了口:“这样吧!你再去找一次书白,叫他晚上回来吃饭,如果他不回来,我会和他娘亲自去找他,到时候婚期会缩短到一个月之后。”刘剑塘下了决心似的。“你不用向我回禀了,直接就带着阿明一块儿到镇上去准备采买婚礼需要的货品。”
刘忠衔命而去,便直接前往刘书白的住处。刘书白不住家中是有原因的,因他目前在一所学堂兼课,平日则与文人墨友聚集在一块儿,由于到刘家去未免太过叨扰,所以他选择搬离家中,住在离西湖不远的一处小屋里,少了两亲的约束、他显然过得更加快活。——_一、一
“少爷。”刘忠必恭必敬地喊了一声.只见几个穿着西式服装的男子正在小屋内高谈阔论,满屋子热闹的谈论突然有点歇止,被唤作少爷的年轻男子转过头来,一身素灰长袍打扮与其他人相较有明显的不同,却又诡异地十分融合于这样的气氛之中,男子有双神采奕奕的眼、俊朗不凡的面貌,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只金边眼镜,减去不少锐利的锋芒,平添几许斯文,他正是刘剑塘的长子,刘书白。
“忠叔。”刘书自原本是坐在桌子上,一见他便跳了下来。“昨天不是才来过吗?”
“是这样的,老爷他……”刘忠正想直接道明来意,刘书白却伸手制止他,同头对着那群朋友们说道。
“你们先聊,我到外头和忠叔说句话。”说完便领着刘忠到屋外,两人站定怨才道。“怎么了,爹身体不舒服?”
“不是。”刘忠摇摇头。“老爷说要你晚上回去吃饭。”
“吃饭?”刘书白有些不明白。“我不是说再过两三天就回去?”
“老爷坚持你今天一定要回去。”刘忠加重了些语气道。“他还让我转告少爷,如果少爷今晚不回去,他会和夫人一块儿来,而且……”
“而且厂刘书白微微蹩眉。
“而且会把婚事提前到一个月之后。”刘忠一口气说完之后,只见刘书白的脸色瞬时变得严肃而凝重起来。
“又是婚事。”刘书白好半晌终于进出了这句话,刘忠不敢应声,只企盼能俱到他的决定,但他的愿望显然并未受到老天爷的重视。
“我不会回去的。”刘书白如是说,刘忠听了不禁大感诧异。
“少爷!父命不可违,家和万事兴哪!”刘忠忙劝道,然而刘书白却像吃了秤砣铁了心般,丝毫不肯有半分的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