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恨我?”翁以倩偏着细致白晰的瓜子脸看着面无表情的杜柏青。
“那时你不告而别,你很难想象我当时的感觉,好像被自己心爱的人所离弃,真的是——欲哭无泪。”他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当时的感受一一浮上心头。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时,我只能和我父母一同离开,完全没有再回来的把握,我们都还小,总不能要你等我吧,这种感情太薄弱了.我不相信那种靠誓言来维持的感情,干脆就不告诉你我要移民的消息了.只好把所有对你的情感埋葬在心里,带去澳洲。”她看着远处的水平线,描述着。
“以倩——”他紧握住她的柔荚,动容地唤了她—声。
“这么巧,才回国没多久,便遇上你!”
“我们有缘。”他说。
“只怕是有缘无分——”她在口中低喃着。
”什么?”杜柏青追问她方才所说的话,
“没有,没什么!”她连忙否认,她怎能再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渴盼呢——
“这次怎么会回国?”
“其实,我父母早在几年前便已回来,黄种人在外国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生存,带去的积蓄因投资失败,全用光了,还被人陷害,所以欠下不少债务。我父亲花了大半生挣来的财富,在一夕之间全毁了,所以才去了几年便又再次搬回,也打破了父母心中的梦想。其实,这故事实在是挺可笑的。”说着,翁以倩笑了起来,甚更笑得沁出泪水。
杜柏青心疼地搂住她,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中。他知道翁以倩口中那个可笑的故事尚未结束,后来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她不会又哭又笑的,情绪如此激动。
“以倩,不想说就别说了!”他哄着怀中的她,仿佛回到了他们年少时的那段时光。每当以倩遇到挫折或失败,她便是如同此刻般倚在他的怀中,而他也会尽其所能地安抚着她。
她抬起头,哽咽地吸了口气,离开他宽阔的胸膛。
“对不起,我失态了。”她说,
杜柏青感到一丝的失落闪过心头。时间毕竟还是拉远了他和翁以倩之间的距离,她的心门似乎已经不再为他而开了。
“我不介意,真的!”
“但我不能!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你没义务听我哭泣或听我诉苦;当初我是那样自私地离开你之后音讯全无,如今回国,你不怪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以倩,你不要说傻话,就算我们今天只是朋友,我也会这样做的。”
“你的心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良。就当是我太敏感吧!刚才,我听见你心跳的声音,仿佛又让我回到从前。”她笑了一笑,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原来,她也如同自己方才心里所想的一样!以倩是个好女人,若非当初莫名其妙地分开,恐怕自己今已和她步入礼堂了,而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他的奢想罢了!
”我们……没有机会了吗?”
隐约地,杜柏青已经知道答案会是什么了。但他不死心的脾气让他非问出这个蠢问题,好再次伤害自己对翁以倩那份脆弱的情感。
“我不能对你说谎,但是,真的只能向你说抱歉。柏青,我们之间的一切早在八年前便结束了,我想,那时不告而别的决定是对的,即使上天安排我俩今日重逢,大概也只是想让我们彼此将心意交代清楚,不要在今生留下什么遗憾。”她站了起来,轻拍掉沾在裙上的细沙。
“失去你便已是遗憾了,即使是心意交代清楚,这遗憾也是无从弥补的。”
“柏青——”
“别担心,我没有怪你。一生中总会有许多得不到的人和物,但只要过程是美好的,便已值得回味了.不是吗?”他的解释令翁以倩再度扬起一抹浅笑,但杜柏青并未发觉她的笑容是苦涩的。
“天色有点暗了,你住哪间旅社?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他看了一下表。
“我住凯萨,就在这附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会回T市吗?”看她点了一下头,杜柏青再次要求,“总是朋友,方便的话,可以给我联络的电话吗?”同时,他也将身上的名片递给了她。
接过名片后,翁以倩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定,从随身的小钱包里拿出另一张名片递给杜柏青。
“这是——”他接过来,并看着上头的名字。
“他是我丈夫,上面有我家里的电话,”翁以倩看着杜柏青倏然变化的脸色,低声地又道,“平常我都在家。”
“他对你好吗?”
一时的冲动,他又问了这个令她心痛的问题。
翁以倩咬着下唇,点头。
他反而释怀地笑了:“我真的已全然无希望。看我傻的!竟还想重新追求你。我祝你和他幸福。”
“谢谢!”翁以倩忍着泪水问答,她不是存心要伤他的,但她有第二条路选择吗?
杜柏青向翁以倩道了再见后便转身离开了。他摇头笑了起来,没想到一趟旅行,竟让他遇见了昔日的恋人,更没料到因此勾起了他几乎遗忘的回忆,而再次撩动对翁以倩的情感。
只不过相逢恨晚,相见却又不如不见。他在感情这条路上,似乎并不怎么顺遂,他不爱的女人多得没完没了,而他愿意去爱的女人却已嫁作他人妇。
回到车子旁边,他点了根烟,徐徐地抽了十几分钟,才放松了沉郁的心情,开车回到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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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指向了六点,杜珊珊又咽下—口发酸的唾沫,一手拍了拍她可怜的肚皮,忍不住再度跑到杜柏青的房门口敲门。
“叩!叩!叩叩叩叩!”
“唉!”她叹了一大口气,无力地瘫靠在杜柏青的房门板上,“怎么还不回来啊!到底跑去哪玩了?”最可恶的是,要出去玩也不叫她,真是可恶的堂哥!
又敲了一次,仍不见人来应门,杜珊珊鬼头鬼脑地张望了—下,眼见四下无人,“砰”的一声,她伸出右脚狠狠地踹了房门一脚,然后“哈哈哈”大笑了三声。终于泄恨了吧!
“不管了!先去吃了再说吧!搞不好吃完后他就回来了。”她从口袋里拿出刚才在房中写好的便条纸.“啪”的—声,纸张便乖乖地贴在门板上了。
然后,杜珊珊若无其事地扬着头往餐厅的方向走去。只是,她没注意到后头跟着的—个人竟顺手把她那张纸条撕了下来,否则,她不会离开得那么骄傲、那么洒脱。
事情就是那样的巧,撕下那张纸的人就是齐可风。肚子饿了的他,正准备去楼下填饱自己的五脏庙,偏偏就让他看见杜珊珊要死不活地敲着门的模样,还逮到她因破坏旅馆公物得逞而肆无忌惮的大笑。
这杜珊珊实在是比小孩子还小孩子,做什么事都是那么毫尤顾忌。
“杜柏青,我下去餐厅解救肚皮啦I麻烦回来以后把信用卡送来付账,本姑娘已身无分文,你若不来救我,我就得做人家的洗碗工啦!”
齐可风喃喃地念着杜珊珊所留下的字条,字条右下角还画着一个饿得四肢无力而颤抖的女孩。齐可风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她画漫画还挺有天分的!
“不必等那不懂得怜香惜工的男人了,我齐可风这就去救你这小可怜。”说着,他也尾随杜珊珊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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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珊珊向侍者点了一份全套海鲜大餐和一杯鸡尾酒,并将桌上的纸巾放置在腿上,才浅浅地露出一抹微笑等待餐点上桌。
聆听着悦耳动人的钢琴声,她端起刚送上来的开胃酒喝了一口,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性面孔害得她那一口酒哽在咽喉,又狠狠地呛了她一次,顿时,一张小脸布满了红晕。
”你……你……”一手按着喉咙,一手指着眼前仿佛跟自己结了几辈子怨的那张面貌,杜珊珊支吾地硬是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
“小姐,这位子有人坐吗?”
齐可风看见她那副见鬼似的脸孔,隐忍住大笑的冲动,故作绅士般若无其事地欠身询问。
杜珊珊轻咳了几声,又清了清被酒呛着的嗓子后,才皱起眉头道:“那位子有人了,请先生自重点。”杜珊珊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她是受过国际礼仪训练的,餐厅礼仪更是她最拿手自傲的一项,她绝对不可以自打嘴巴,破坏了优雅的形象。
“小姐有约人吗?现在餐厅人满为患,上位难求,请小姐稍微通融,借个位子坐吧!用餐完毕我立刻离开。”说着,齐可风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反正纸条已被他撕了,那位杜柏青先生肯定是不会下来赴约的。
杜珊珊紧咬着下唇,看了一下四周。餐厅里虽然有不少人,却还不至于如齐可风所说的人满为患,看来,他根本就是存心找碴才会过来跟自己要位子坐。
“齐可风,你最好识相一点,不然——我真的不会让你好过。”杜珊珊的手握住了桌上的鸡尾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