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青眼中隐约泛出了一道青色弱光,而她的眉头则愈锁愈紧。
一定要救回芸儿!她咬著牙,不顾一切地用出最大的力气——
救人为重的她,根本忘了今天即是月圆之日,亦是她体力消耗最快之时。
最後一次将芸儿体内废气抽换成她的真气时,范青青的脸色已经过分偏白。
「哇——」芸儿慢慢地睁开了眼,声如洪钟地大哭起来。
「抱著芸儿。」范青青头昏脑胀地爬到田福禄身边。
没有力气盘坐的她,整个人半趴在地上,握住田福禄的手。
目瞪口呆的田氏则紧抱著孩子,口中喃喃自语地祈求著上天:「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
范青青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吸收来自田福禄体内的剧烈疼痛,也逼著自己的掌心发出疗合伤口的力量。
於是——田福禄肚上的长伤血痕渐渐地收拢、结痂,终究只成了腹上的一条蜈蚣长疤。
「芸儿的爹,」田氏在丈夫一张开眼时,随即扑了过去。
范青青则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脑部一阵昏眩之下,整个人卧倒在地上,最後的力气只能用颤抖的手将腰间的水瓶拿到唇边。
田氏想接过水瓶喂她,却被一个大掌推到一旁。
「魏爷!」田氏倒抽一口气,看著他揽起范青青的身子,将她安署在他的胸前。
「水——我的水——」范青青睁著视线模糊的眼,只知道有人抱起了她。
魏无仪拔开瓶口,将水送到她唇边。
「还要花——花——」她气若游丝地说道。
「我帮你找大夫。」魏无仪瞪著她的濒死模样,用力拍了拍她的脸颊。
「只要花——花——」范青青的眼皮渐垂,竟连睁开的力气也不复有。
魏无仪握住她的冰冷身躯,一咬牙、一眯眼,就打横抱起她快步走入一处普通人家的园圃中。
若方才亲眼所见为真——这个女子绝不是普通人。
「全滚开!」他出言喝开上前的夫妇,甩了一锭金子到地上。
「开口说话!你要花做什麽!」他按住她颈边的脉动,确定她仍有生命迹象。
范青青微冷的手捉住了那温暖的来源,努力地偎近著。
他看著怀里像个孩子般紧紧偎近的小人儿,暴戾地拍了下她的脸颊。
「说话!你还没死!」
「人於——花——上——」她喃喃低语著。
「指使我是要付出代价的。」魏无仪摔地低头,狠狠地啮咬了下她雪白的耳垂。
范青青皱起了眉,那种微微的疼对她而言已经不算一种痛,她仍然偎著身边的人,毫不害怕,完全信任。
魏无仪瞪著她彷若深睡般的容颜,蓦然将她整个人放到春日新生的花圃之上。
一接触到花,那浅青色的身子柔软地伸展开来,唇边漾起了一个脆弱的微笑。
范青青半翻了个身,没有睁开眼却直觉地将脸颊埋向最灿烂的那一捧鲜花。当一阵春风吹过,当花朵的绿叶轻轻晃动之时——
她微张樱唇,檀口中开始吐出一层又一层的灰蒙之气。
混浊之气开始弥漫在她的五官之间,她的手脚开始抽搐,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
然则,就在她口中恶气尽吐之际,怪异之事开始发生。
魏无仪亲眼看见她身下那片五、六岁小孩般高的花丛,由翠绿转为青黄、由青黄变为枯乾的土黑色。灿烂鲜美的花朵,也顿时枯萎成暗沉花尸。而她的气色则转变成新生婴孩一样的粉嫩。
「喝水。」精力耗尽的她,陷入一种半昏睡的状况之中,眼瞳却已恢复至平素的清亮。
魏无仪拿起水瓶递到她唇边,见她像个孩子一样小口小口喝著水——水只剩下两口,她却喝了老半天。
「谢谢——」迷迷糊糊之中,她扬起了眸看著他——好熟悉的脸啊——
「等你清醒後,你不会想谢我的。小花妖!」魏无仪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
这笑,并未传到他冷诮的眼里。
「还要水——」视线迷蒙的她盯著他的笑容,也跟著扬起了唇角——沉沉睡去。
第四章
「娘爹——洛君大哥我好难过——」她低叫著,紧闭的眼中不断地泌出泪水。
身上的高烧让她早已无从分辨自己身在何处她只知道她好痛、好痛!
「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魏无仪无情的嗓音很快压过她的低语,一名面无血色的大夫正惨白著睑站在一边发抖。
「小姐——可能是太过虚弱——我察不出病情——」大夫期期艾艾地说道。
「这种话我不会说吗!任何有眼睛的人都会看!」魏无仪桌子一拍,恶声一喝,戾气的眼直瞪著第三个废物大夫:「滚出去!」
「再去找一个有用的大夫——如果医她不活,就拿他的项上人头当成陪葬品。」魏无仪眼中迸出一丝冷意,拿起桌上那碗她始终咽不下半口的药——
这药还是欧阳无忌给的药方,其馀的孬种没一个敢开出药方!
「安排张狼、张虎那两兄弟,在我们离开之时斩首示众!」魏无仪诅咒了一声。
欧阳无忌点头…这表示魏无仪打算带著此名女子一块成行——
「水——」榻上的范青青在枕上辗转反侧,手腕上的玉镯猛地击在卧榻上,发出一声轻脆的声响。
「把水给她!」魏无仪烦躁地喝了一声,紧盯著她的脸她有能力医别人,却没办法救她自己!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欧阳无忌拿起一碗水,依照自己照顾久病缠身情人的经验,细心地用枕头半撑起她的身子,半仰起她的头,让水顺利滑入她的唇间。
范青青张开了唇,却在第一滴水渗入口中之时,随即抿上了唇。
「唔——」范青青转开了颊,却没躲过欧阳无忌已有经验、早等在一旁的大掌。
大掌转过她的头,她终究还是被灌了一口水。
「咳——」范青青痛苦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整个人又是一阵抽搐。
「再喂她喝一口!」魏无仪坐在榻边,不悦地瞪著她的模样。
搞什麽!她那天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呕——」意识不清楚的她,浑身一颤,将水全吐到欧阳无忌身上。
「我就不信你不喝!」魏无仪忿然起身,夺过欧阳无忌手中的瓷碗,并捉过那个看似一揉就碎的小人儿。
在他粗暴的强灌之下,大多数的水却还是流出了唇边,洒湿了他的衣袖。
「以口哺喂或者有效。」黑衣白脸的欧阳无忌退到一旁,他只照顾过一个病人,而那个病人得的却是不治的重症。
魏无仪不耐烦地甩去手上的水滴,就著碗喝了一口水,低头封住她的唇,以舌尖顶开她无力反抗的唇齿,将水徐徐注入她的唇间。
范青青紧闭的眼没有张开,只是被动地感受到有一种温热的推力正抵著她的唇,将水推入她的唇间。
「咳咳——」硬被扯直的颈子,让她痛苦地睁开了眼。
「该死的!」他一甩,让她的身子重重地落到榻面上。
「你那天不是喝过水吗!搞什麽鬼!」魏无仪旋风似地从桌上拿过那只早被她饮尽的水瓶,将碗中剩馀的水全倒入水瓶中,脸上尽是算计的笑容他就不信!
「水——」范青青无意识地说著,听到耳下有一个规律的声音。
怦怦怦怦——
「喝——」魏无仪的声音转为低稳,举起那只装著水的瓶子,轻触著她的唇。
范青青一尝到瓶上的花露香味,小手立刻缓缓地举起想握住瓶子。
果然是这个水瓶的缘故!魏无仪得意地将瓶身倾斜,让那些清水滑入她唇中。
好工艺,这个轻薄得近乎薄透的浅青水瓶,不知打哪来的?
「不是——」范青青推开瓶子,再度闭上眼。
「起来!」碰地一声把瓶子一搁,双手拦腰抱直了她,浅青色的身子偎在他怀里,却轻得没有一点重量。
魏无仪心中一动,微皱了下眉,他可没抱女人的习惯!
「你要喝的究竟是什麽水!」他凶恶地在她耳边大吼,晃动著她的肩膀。
「花——水——花露水——」
「花露水是花朵上搜集来的水吗?」他严厉地重问了一次。
「花露水——」她娇软地说道,身子又垂到他胸前。
「让人去搜集她要的花露,不许有一滴其它的水渗入——一个时辰内送到!」魏无仪头也不回地把水瓶往後一丢。
欧阳无忌眼眨也不眨地接下了瓶子,离开了房间——有银两,少有办不到之事。
因此,当魏无仪接到那瓶花露水时,她甚至还躺在他的怀里,保持著刚才的姿势。
「睁开眼!」他拍著她的脸颊,硬是要她睁开双眼。
「爹——娘——洛君大哥——」她低喃著,秀气的双眉却愈皱愈靠近。
「我是魏无仪。」他是她的恩人,他不打算让她忘记这一点。
他讨厌付出而得不到收获,凡是他用心算计过的东西,便得成为他所有。
「洛君大哥——痛——」她将年轻男子的声音全当成她脑中唯一有印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