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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过名片,个性的黑色,上面用银色字体简单印上“安琪”两个字,没有透露任何进一步的私人讯息。他心不在焉的说:“如果有心的话,这世上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大概是圈里的谁告诉她的吧?”

  翻过背面,用银色签字笔潦草加上的手机号码映入眼帘。他愣住。字迹是陌生的,但是这个号码——这一年来不停在脑中复习,却从来没有打出去的同一组号码——

  这个“安琪”,究竟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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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陈老师,外面有人找你。”柜台新来的打工小妹抬起头,发现从教师出来的她,急忙说道。

  直觉的露出微笑。“是家长吗?”

  去年回国,在母亲的坚持下,她在家里附近的儿童才艺班开始工作,安琪总爱抱怨若衣就算只是普通的州立大学毕业,不是什么名校出身,好歹也算是个留美的,读的是儿童教育,竟然安于在街坊巷弄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安亲班立授课维生,一点志气都没有。

  面对好友的不平,她只是笑。

  父亲已经五十多岁了,眼看再过几年就要退休。刚从军对退伍的独子却醉心于网络新贵梦,短期内看来还是无法自立。好不容易离家六年的女儿回国,当然希望她能为家里的财政贡献一份力。母亲的心情是很可以体谅的。

  更何况,她喜欢小孩,教儿童才艺班正好如鱼得水。说什么屈就,也委实夸张。

  年轻的女孩皱起眉头。“应该不是把?他看起来很年轻,不像有小孩,我还以为是陈老师的男朋友咧!”

  男朋友……她眨眨眼睛,没说什么,带着被挑起的好奇心,走进会客室,打算弄清楚来访的究竟是谁。

  去国六年,连高中同学都鲜少联络,更别说是国中国小的旧识了。所以说道年轻的男性,除了弟弟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会有哪个“年轻男性”来这里找她。

  小小的会客室墙上贴满小朋友的画作,五颜六色的可爱沙发配上动物形状的木桌,和安亲班所有的教师一样,希望传递出孩子在此可以的快乐学习的感觉。

  穿着浅棕色西装的年轻男子背对门口,专心欣赏着墙上的涂鸦,背在身后的左手指上一只白金戒指闪闪发亮,高挺的身影看来有些眼熟。

  “请问……”

  听到声音,男子迅速转身。看着的俊美五官,她感觉到天地开始旋转。

  “若衣,看到老朋友也不必感动成这样吧?”许东生看着脸色发白的女孩,开玩笑的说:“看看你,高兴的都快晕倒了。”

  “阿——阿东,”经过七年,曾经熟悉的昵称已经变得太过陌生,几乎无法出口:“好就不见。”

  “真的是好就不见。”和善的笑容,仿佛对自己七年前的不告而别一无所知。“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太没意思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知道她回来?

  如果,他知道了,那么——玄麟呢?他也知道吗?

  他……好吗?最近在做什么?跟他父亲的关系有没有改善?问题不断在脑中涌现,她却一个也不敢提起。他——是不是还恨着她?是不是……还有一点点的可能,他能够再见到自己心爱的男孩一面。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就要不争气的掉下泪来。许东生的出现,勾起太多、太多想要忘记的感觉,无法割舍的回忆——全部,都是关于玄麟。

  终于,她努力的露出微笑。“对不起。”

  许东生歪歪头,好奇的看着她。“怎么样?这几年好吗?”

  “好……”她垂下眼眸,轻声问道:“……玄麟好吗?”

  男人轻吁口气,“我还在想,要是你一直不问哲菊花,我今天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咧!”他眨眨眼睛,这才发现两个人一直隔着整个房间说话。“先坐下来再说吧。”

  她愣了一下。“啊,对不起——”

  他摆摆手,表示不介意,选定绿色的沙发坐下。“没关系,我也紧张得要命,根本没想到要坐这回事。”

  “紧张?”一点看不出来。

  他苦笑,稍微别开视线,不看在眼前坐下的女孩。“……我是自己跑来的,玄麟不知道。”

  她呐呐的低下头,心头一阵刺痛。当然了,玄麟怎么可能还想看到她?

  “别误会。”许东生急忙解释:“我不是说玄麟不关心——你那家伙可在意了,只是……”他叹口气。“你知道的,男人有他的自尊。”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他看着她,然后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跟你分手以后——妈的,这件事我还是过了好久,才从离哥那里挖出来的。你们两个家伙,这算什么?根本没把我当成朋友。”他谴责的看了女孩一眼。“言归正传,那家伙是疯了一样,女朋友一个接一个,象是要跟离哥争水彩是台北第一花花公子似的。然后,”他伸出右手,比个炸开的手势,“砰的一下,他又变成了清心寡欲的苦行僧,半个女朋友都不交。除了偶尔跟我们出来喝个小酒,就是成天关在他那间空房子里工作,一副大隐隐于市的模样。”

  她咬住下唇,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有过了好久,”他继续说,浑然不在意她的沉默。“我才终于知道,原来当初是你失踪了,而且是逃到美国去。哇,有这么夸张吗?分个手必须要逃到天涯海角去才能分?我不知道。”又顿了一下,想来明亮的眼睛突然变得黯然。“我不知道。”

  “阿东……”

  “如果花了七年,都还没有把对方放下,为什么回来了,却不肯联络?”

  低着头,没有作声。

  看着沉默不语的女孩,徐东生叹口气,放弃了话题。“——说老实话,我今天来也不完全是为了玄麟。”

  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向男人。

  他尴尬的动了一下身体。“听说——颖秋姐要回国?”

  看着许东生留下的号码和前面书桌上的手机,踌躇了一整夜,到最后,她还是不敢打这通电话。

  ——花了七年的时间,难道自己还是跟当初一样的怯弱,没有半点长进?连一句简单的“对不起”,都没有勇气说?

  咬紧住快要渗出血丝的下唇,这个晚上不知道第几次,伸手拿起手机,

  然后,电子铃声响起。

  吓了一跳,慌忙按下通话键。“喂?”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作声,但是不知道怎的,鼻子蓦然一酸。

  玄麟。

  没有任何的声音提示,可是她就是知道。

  隐忍了一整天的泪水终于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半笑半叹气,和记忆中相同的挚爱声音。在这一瞬间,七年的时间阻隔仿佛完全不存在了。“若衣,你不会又再哭了吗?”

  住:La belle dame sans merci直译为“无情的少女”,引自诗人济慈(Keats)的一首诗名。

  第七章

  “老师没跟你说吗?”记忆中的男孩长成了男人,比七年前又高了一些,剪得短短的头发还原成本来的黑,宽阔的肩膀,简单的白衬衫加上牛仔裤,一点一点的改变,在在提醒了她中间分隔的时光。最大的不同,或许是额前的那道闪电般的白发,刚好是那年受伤的部位。“大三的时候,我又继续回去老师那里学画,现在偶尔还会那作品去让老师看。”

  她摇摇头,爸爸什么也没有提,从她决定要去美国以后,就不曾从父母的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

  两个人肩并着肩,沿着河堤散步,低声交换这几年的生活情况,就像一般久违重逢的朋友。没有提起的,是她七年前蓄意的不告而别,和他发现真相是必然经历的愤怒和痛苦。

  他搔搔头,有点害羞的笑。“所以,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回来了,只是一直不敢打电话给你而已。”

  不敢?不是不愿意?她迟疑着,不敢问出口。“那……现在在做什么?”

  “帮出版社画画插画、设计封面,偶尔接一些电动绘画的工作,就是freelancer。”他耸耸肩,双手插入牛仔裤口袋。“根据我家那个老头的说法,只是个无业游民。”

  所以,他和父亲之间的关系还是没有改善。低垂下眼。“你说还在跟爸爸雪花……为什么不朝职业那个方向走?爸爸一直说你很有天分的。”

  “职业画家?”他叹口气。“我要成为职业画家太容易了。若衣,你知道吗?我大学读的是财金,那老头高兴得很,所以大三我回去跟老师学画的时候,老头不但没有阻止,还到处跟人家宣传他有个画家儿子,好像很引以为傲似的。有些画廊听到风声,就一头热的说要帮我办个人画展——”他摇头,“画展?很多前辈画了一辈子,连联展都没参加过几次,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小子,何德何能,竟然什么努力都不用,轻轻松松就有人主动眼帮我办个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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