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案子对我有多重要吗?公司把这么重要的年度新商品交到我们行销三部手里,就是看重我颜斗进的能力。可是你们几个,根本没有半点做事能力,还说要我把案子交给你们负责?”
“结果咧?我一时心软,想说总要给属下一点表现的机会,看看你们几个是怎么报答我的?”
“一个星期?从公司三月把案子交代下来,现在都要五月了,还要一个星期?你们要我怎么跟公司交代?”
说也奇怪,这世上怎么有人能这样一天到晚咿呀咿呀、不停重复相同的说词,却一点也不会觉得嘴巴酸?
可以算是阿斗的另一项特殊才能吧?
不过,像这样跳针似不断自我循环的牢骚,说的人不烦,听的人都嫌烦。
尤其是当这些话是出自一个大概连“认真”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的人嘴里,更是令人难以忍受。
连话也不想回,她倏地起身,直接走出办公室。
一直叨叨絮絮、废话连篇的阿斗立刻识相地闭上嘴,安静的程度连高性能冷气机都望尘莫及。
对付这只纸老虎,连挑战性都算不上,甚至若因此有任何一点的沾沾自喜,都会觉得自己没用。
身后传来轻轻的窃笑声,还夹着阿斗愤慨的叫骂:
“向、向小姐,你、你那是什么态度?对待自己的上司,是这种态度吗?”
什么态度?
她不过是要去倒杯水而已,难道还需要跟他报备?
至于那位仁兄是否自己误会了什么,应该不用她负责吧?
唉,这年头,做人真难。
第四章
第四章
“好厉害哦!晴晴。”笑了一整天,连回到蛱、洗完澡,陈月翎还是不断咯咯直笑。“我一想到阿斗的表情就好想笑——尤其是他终于发现你只不过去倒杯水喝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看过人家的脸可以红成那个样子呢。”
“他活该。谁叫那家伙胆子小又没事爱找碴,被吓到不是我的错。”向晴笑着回答。
浴室里,精油芬芳透人缭绕水气,小小空间中充满袭人暖香。两个好友一在浴室里泡澡,另一个则在门外的梳妆台前,同样愉快地笑成一团。坐在镜子前的陈月翎一边咯咯笑着、还不忘在脸上涂涂抹抹,继续繁复的保养工作,而门里的向晴则是泡在浴缸中,洗过的长发被细细整治过后,用毛巾整个包住,好让护发养剂充分渗润。
“啊……”笑闹过后,陈月翎脸上忽然浮现一抹忧虑。“他会不会记恨在心,以后故意找你麻烦啊?”
她转转眼珠,脸上的微笑不改,完全不将这个可能放在心上。“那个阿斗能怎么找我麻烦?所有的工作反正都是我们在做。何况阿斗又不是什么诸葛再世,就算真的要找麻烦,我想我还应付得来吧。”“说的也是。”
看看时间似乎差不多了,向晴一手按住头上的毛巾,一边打算从温暖芬芳的浴缸中起身。
“等等!晴晴,你在做什么?”
听到浴室中的人似乎有所动静。陈月翎马上拉高嗓门问道。
“时间不是差不多了吗?我想出去了。”
“晴晴,你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好好泡澡,让皮肤休息了。这样不行,再泡久一点。”
“可是我还要准备明天……”
“不行!晴晴,你上个星期、上上个星期、还有上上上个星期都这样说。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等我说可以了,才准出浴室。不准偷懒!”还穿着浴袍的陈月翎双手抱胸,走到浴室门口,用独特轻软的声音,隔着门板,一脸决然地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向晴乖乖将热毛巾包回头上,躺回温暖的水中,一个人无聊地坐在浴缸里,继续香氛环绕的泡澡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陈月翎对于保养“她”这档子事有着莫名的使命感,尤其是两人上了大学,一起离家到台北就读之后,这件事更是成了她们两个的每周必要大事,丝毫不允许马虎处理。
虽然对美容保养向来不甚在意,也不知道泡这种精油浴对皮肤到底有什么帮助,但好友是这样坚持,她只有受教。
而听话的结果,便是她又在浴缸里窝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给温成了粉嫩的桃红色,几乎连意识都快蒸发之际,才获准踏出浴室。
“晴晴,过来这里,我帮你梳头发。”
布拉姆斯轻扬的曲子从音响里传来,而早就穿好粉蓝色睡衣的陈月翎则坐在床沿,轻快地向好友招手。
“明天要给业务部的报告资料准备了吗?”坐在床旁的木纹地板上,头倚着好友的膝盖,她懒懒地提问。
“我跟Amy昨天就弄好了,明天再给你看。”陈月翎拿着精致的檀木梳,小心翼翼地调理好友乌黑的秀发。“晴晴,就跟你说要按时保养吧?你看,多了这么多分岔,好可怜喔。”
一边心疼地说,陈月翎一边拿起小剪刀修掉分岔的发尾。
星眸半闭,吐气轻柔,她也不理会头发是否分岔,只想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详舒适。
“没关系,长头发本来就容易分岔了。”
“可是你现在的头发不算长啊。”陈月翎嘟起嘴,对当事人的无所谓表示不满。“你以前的头发才叫长呢!而且那个时候分岔也不多,又长又黑又直顺,那么漂亮的头发你竟然忍心把它剪掉,好可惜。”
每次说到她剪掉的长发,陈月翎都有满腹的怨怼与牢骚,仿佛剪掉的是自己的宝贝头发,而不是别人似的。
她闭着眼睛,含着笑。“没关系啦,月翎,头发太长夏天会热,平常既不舒服,也不好整理。现在这样的长度正常多了,而且要不是你反对,我还想再去修短一点更好呢。”
“不行广陈月翎愤慨地大叫。“晴晴现在的样子最好看了,亮亮直直的黑发,配上白里透红的皮肤,像一尊漂亮的日本娃娃,再剪短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是玩具娃娃吗?”她玩笑地问。“晴晴!”
“好好好。”她好脾气地承诺:“不剪就不剪。”
“真的不可以自己跑去偷偷剪喔。”
“不剪。”她再三保证,知道当时自己瞒着好友偷偷剪掉那头长发,月翎到现在心里还是有点芥蒂。
“对了,晴晴,你没跟我说,看人家拍广告感觉怎样?”陈月翎一边温柔梳弄宛如上等黑绸的秀发,一边好奇地问。
“很无聊。”她坦白说。
“喔。”陈月翎随口应了声,便紧接着往真正的问题进攻:“学长他们没有陪你说话吗?”
“他们忙进忙出的,哪有时间?”
“那……聃庆学长有没有……”
“有没有怎样?”明知故问,就是不想去思考这等恼人的问题。“就是……哎呀,你知道的嘛!他有没有约你出去什么的?”
不知怎地,或许是那双宛如钢琴音符般轻灵的手在头皮上施放的魔法,也或许因为问话的人是这样亲密的知己,这个她向来能闪则闪的问题,今晚却没有让心湖泛起太大的涟漪。
“没有。”她闭着眼睛,轻声回答。“没有?真的吗?”
“他一直避着我,就跟平常开会的时候一样。”
“说不定聃庆学长可能真的大忙……也或许因为现场人那么多,他不太好意思来跟你说话……”想到的借口堪堪用罄,陈月翎只能挫折地嘟嚷一声。“讨厌啦。”
张开眼睛,她噙着微笑,望向好友不甚满意的表情。‘你怎么一副比我还失望的模样?”
“没有啊。”陈月翎不情不愿地说。
“还说没有?”她伸出手捏捏好友白嫩的脸蛋。“那这张可爱的嘴为什么是嘟着的啊?”
“可是……”迟疑片刻,陈月翎忍不住埋怨地说:“可是聃庆学长怎么这样!好过分喔!”
“没什么过分的。”她懒懒地说:“仔细想想,其实他的态度也很合理。我们都分手好几年了,现在的我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个学妹,本来就没有必要对我特别关照。”
“可是,晴晴,你还是喜欢学长的,对吧?所以我才说他好过分……你看,”陈月翎放下梳子,抚摸从膝盖披散而下的半干长发。“你为了学长,连这么漂亮的头发都剪了,可是他……”
“我剪头发是在毕业的时候呢。离我们分手都三年了。”她提醒好友。“不要骗我。不管隔了多久,我就是知道,那绝对和学长脱不了关系。”陈月翎轻敲她的头,表示不满。“而且,要不是因为忘不了学长,你怎么会一直谈不了恋爱?”
“我试过啊。”
“那两次?最长的连一个星期都不到,根本不算数。”
忆起当年,嘴角不禁露出一抹遥远的笑意。“是不算数……天哪,我现在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
陈月翎耸耸肩,对那两个无名小卒姓谁名啥没有半点兴趣。“那你还说剪头发不是因为学长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