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很吊哦,音乐开这么大声,是想跟我们呛声是不是?”他凶狠地说。
我直觉地想把音乐开得更大声,但这声响已经是最极限的音量了,于是,我挑衅地对他举了中指。
那男人一看,气得“呸”一声吐出摈榔汁。
“兄弟们,”他叱喝。“给我围起来,有人竟不知死活地跟我们叫阵!”
顿时,成群的摩托车团团将我迫到路边,我坐在车里动弹不得。
“下来!”那名男人对我勾勾手。“我这个人很讲究公平,我们一对一。”
我脱下西装外套下车,此刻的我很需要打一场架,来发泄心中的忿激。
我的车子没熄火,车内的音响传来西部电影里当枪手在沙尘扬扬中准备对决的配乐。
我和那名男人对立而站,车灯照着我们。
他首先出拳,我凭着运动神经,撇头闪过,但没闪过他攻击我下腹的那一拳。
我问哼地弯下身,他马上抓住这个机会,用手肘用力往我背上一击。
“晤!”这次,我痛得连眼泪都挤出来的。
连续吃了他几拳,我也不再甘于处于被动,我用我那穿着皮鞋的脚跟用力踩向他的脚胜,他大叫一声!我没有停顿的继续抬腿使劲攻击他的下体,他痛得倒在地上,发出猪嚎般的叫吼。
“嗅!”他痛苦地让人扶到一旁。“给我打!”
他面色难堪地对其他的小弟说,顿时,他的兄弟冲上来,拳头全往我身上招手。
我既不是成龙,也不是李连杰,有一击十的神勇,当然只有被挨打的份。
左一拳,右一腿,搭配着收音机里传来阿姆充满争议性的歌词,在周围喊打的鼓噪声与忽明忽灭的车灯环绕下,我竟有种时空交错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五分钟,当最后一辆摩托车在我脸上吐出一串黑烟呼啸离去,苟延残喘的车灯下只剩下我一个人躺在地上喘息。
四周是一片寂寥,只有天上的月亮,和车子里传出来的音乐陪伴我。
我想起身,却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我觉得我的五脏六腑被施了乾坤大棚移,全被换了位置。
可恶!那些人为什么不坏一点,再凶狠一点,为什么不干脆打死我,为什么还要让我能知觉到身上这些痛楚,而阿拓却永远没办法感觉了?
我勉力地爬上车子,疲乏地躺在座椅上,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收音机里传来DJ聒噪的声音,说着很难笑的冷笑话,更令我觉得心烦。
我伸手正想关掉收音机,这时,我听见DJ这么说:
“……来自台东的刺桐花小姐点了一首‘SOMEWHEREOJTThlliRE ’,她想对台北的木槿先生说:我在老地方等你
***
深夜,我开车在市区乱晃,寻找任何一间可以让我上网的网吧。
“先生,请不要在门口停车,嘿,你……”
一看到营业的网吧,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门口将车停下,网咖的工作人员跑出来警告我,但他一见到我脸上的瘀青,他立刻嗽声,还自动让开身体让我进去。
我在电脑前坐下,立刻连上BBS 站,几秒后,我在使用者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
刺桐花,那朵夫联近两个月多的刺桐花。
她也发现了我,先丢了水球过来。
“你来了。”她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却说足了她的等待。
难道她一直在找我?可是,当初不是她自己先消失的吗?我心里头很纳闷。
“我在新闻上看到阿拓的事了。”她又说。
幄,是了,这说明了她为什么会主动找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阿拓在我心中的地位。
我怔怔地望着荧幕,手似残废了,一个字都打不出来。其实,我有好多话要对她说,想质问她为什么不写信,想跟她说我有多么想念与她唇枪舌剑的日子,想对她倾诉我满怀的懊悔与沮丧。
“哥,你好吗?”
哥……看到这久违的字,不觉挑起了我的记忆,那一段段在深夜里的谈话。真的,好怀念啊!
那时候阿拓还在,我总是在挑起阿拓的怒气后,再上网向她抱怨阿拓的冷淡。我们谈了好多关于阿拓的事,而这个回忆,是属于我和她的。
“求求你回答我,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我好担心你。”
看到她痛心的字语,我仿佛也看见了她浩然欲泣的面容,我的鼻子不由涌上一股酸意。
自从刺桐花失去踪影后,我有好几次梦见她。第一次梦见她,她是一个黑色影子,模模糊糊,当我想靠近,她却一闪而逝;第二次梦见她,她站在雾里,我正想走进雾里寻她,我却突然醒了过来;第三次梦见她,她仍在雾里,这次,我走进雾里,但不管我怎么接近她,她总是与我隔着一段距离相对,依稀只看得出她有着一头长发,一身飘逸……
“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会开心?”刺桐花又问。
“我想见你。”
当我回神时,我已经送出了这一行字。
我怔怔地注视荧幕上出现这一行字,讶异自己是什么时候打了这一行话,突然间,脑子里发出几千几万个声音:见她!见她!见她!见她!见她!见她!见她!见她!见她……
想见她的念头如排山倒海的狂潮,如火山爆发的熔焰,一波一波卷向我心头,我的心跳跃了起来。
我想见她!
我要立刻见她!
我好想,好想,好想见她!
我要拨开梦里的那层隔开我和她的雾,我要看清她的模样,我不想再对着荧幕与她说话,我要亲耳听见她的声音,听她的笑声是否像风铃声,我要面对着有血有肉的她,我要看见她的一近一笑,看见她眼底的光芒,我要……
“现在就见你。”我颤抖着打下一行字,心情像一个少男初次遇见他心目中倾慕的少女,既激动,又忐忑不安。“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她那厢一阵长长的沉默。
我等待,我坐立难安,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的心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为什么还不回答我?
靠,这一次不会又发生什么系统维修的问题吧?
当侍者将饮料送到我桌上,我抓住他的手,粗声地问:
“你们店会常常停电吗?”
我被揍成猪头的脸一定很可怕,只见他畏缩地忙摇头。
“最好如此!”我瞪视他。“我现在在等一个关乎我这一生非常非常重要的message ,你们要是胆敢给我停电,我绝对。绝对会拆了你们这家店!”我撂下狠话。
他唯唯诺诺地保证,然后赶紧走开。
我转过头,继续注视荧幕,却发现刺桐花的名字已从使用者名单消失。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不敢相信她竟然连拒绝我的勇气都没有!
失望,气愤,受伤,五味杂陈的情绪全涌上心头,我连退出BBS 站的动作都没做,起身就要离开。走到门口,背后一个声音叫住我。
“先生,你还有一封信。”是方才那名侍者。他正准备收拾我的机台。
我心里一阵悸动,又一阵收缩,我转身大步走回到电脑前,按下健,信里只有一句话——
我在彩虹大桥等你。不见不散。
第九章
夜色如星,凌晨两点多,我疾驶在滨海公路上。
如我所料,刺桐花不仅住在台东,而且居然跟我同一个乡、同一个村。
彩虹大桥,正是进入村里的必经之路。
天,她竟离我如此近,也许我们曾经擦肩而过。
想到这里,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女人的面孔——
她会是丰年季那位热情邀我跳舞的原住民女孩吗?还是一个月前跟我问路的师院女学生?还是冰果店老板那名爱笑的女儿?还是小书店里那位沉默的女店员?
我不知道,我的心好紊乱、好亢奋!
凌晨四点多钟,我终于到达了台东,我加速驶往约定的地方。
就在寓彩虹大桥还有一、两公里处,我那可怜的车子在被它任性的主人想了一整夜后,它低喘了几声,终于停了下来。我试着发动引擎,它发出喀隆喀隆几声,又恢复平静,终告阵亡。我看了看油表,发现油已经完全耗尽。
我下车,脱下外套、皮鞋丢进车子里,我卷起衣袖,决定赤脚步行。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看见那座漆红的大桥在清晨的大雾里,若隐若现,我开始加快脚步。
天才蒙蒙亮,远处不知哪户人家的鸡传来啼叫声,雾气被晨风吹散了些。
我一步踩上桥,隐隐可看见立在桥中央的那抹人影。她凭桥而立,望着远处,依稀看得出她有一头长发,一身飘逸…
是她!梦中的她!
这样的场景,和我的梦境如此相似,不同的是,这次我将可看清她模样2
我们终于要见面了吗?我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我的心跳扑通扑通,我怀疑我的心跳声是不是已经传到她那里了?
我在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深深地、静静地看她,欣赏她倚风而立的亭亭窈窕身形。她似乎在想什么,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阴影。她想得那么入神,完全不知道有人站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