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努力着想亲近阿拓,可他却将我愈推愈远。
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是这么恨我吗?还是因为联考的压力,所以对谁都看不顺眼?我实在不住。
电脑在这时突然发出声响,表示线上有人在呼叫我。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坐到电脑前。
“晚安!”
是刺桐花。这次,是她先向我打招呼。
原来她也把我设进她的好友名单,看来,她对我并不是全然地不在乎。
“晚安!”我说。“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好吗?”
“说不上好或坏,反正就是老样子。”
“听起来……你的生活似乎很无趣。”
“比起你数馒头的军人生活,我们是半斤八两;谁也不要取笑谁。”
这是我们第二次聊天,但,我们却仿佛认识好久似的消遣对方,不复第一次的防备,一切是如此地自然。
“放心,再过半个月,我就跟你一样,是个老百姓啦。”
她好久不作声。“嘿,你今晚是不是心情不好呀?”她突然这么问我。
咦?我忍不住看看房间四周,想她是不是躲在某个角落看我,还是哪里装了针孔摄影机。
“你怎么知这我心情不好?”我好奇地问。毕竟我的语气并没有泄漏任何沮丧。
“之前跟你聊天,你讲几句话就会打一个笑脸,”她解释。“今天跟你聊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你的笑脸标志,所以我猜你心情肯定不好。”
没想到她竟有如此细腻的观察力。我没看错,她果然是个很特别的人。
“你猜对了,我的心情很不好,刚刚和我弟弟有一点不愉快……”
很自然地,我把我和阿拓从以前到现在之间的点点滴滴告诉她,一点也不过讳。
“你一定觉得我们兄弟很奇怪吧?”发泄完了,我带着有些无力、有些自力的语气,这么问她。
“才不,我反而羡慕你们。”她说。
“咦?怎么说?”
“我是独生女,从来都是一个人,我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哥哥,每次听人家谈他们家的兄弟姐妹,我都很羡慕,感觉很热闹、很温馨的样子。”
我今天总算又多了解她一些了,她是个独生女,难怪有时她的个性显得骄纵了点,偶尔又透露了一点寂寞O
“热热闹闹有时候反而不得安宁呢。我就听过我一位女性朋友说过,她家共有五个姐妹,每天都会为了一点芝麻小事吵架,例如谁偷穿了谁的衣服,谁又偷用了谁的化妆品,有时候,她们还会抢对方的男朋友呢。”我打出不敢恭维的表情。“话虽如此,不过有时候她们姐妹之间的凝聚力又很强,像上次她们的大姐被她的先生吸打,她们姐妹气死了,一起到对方家里理论,结果,对方一点歉意都没有,她们干脆帮她大姐打包行李回娘家住,还找人向对方撂话,大大修理了对方一顿。
“哼,我最看不起会打女人的男人了。”她也忍不住义愤填膺。“后来呢?”
“她大姐后来离婚了,是她们姐妹帮她走出这个低潮,现在,大姐交了一个非常呵护她的男朋友,每天都很幸福。”
“哇,真替她高兴!”
跟她交谈了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她打出笑睑,而且还是咪咪眼,这代表她是真心为这个hsbrbryending 发自内心的开心。
我想她一定很寂寞。从她的字里行间,我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渴望兄弟妹妹之间那种时而打闹、时而互相扶持的情感。心里突然一股冲动,我想让她的渴望成真,我想让她享受被宠疼的感觉。于是,我说:
“我家有两个兄弟,两个人的脾气南辕北辙;我母亲虽然身为家中唯一的女性成员,可她的个性跟男人一样好强,家!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每次看到朋友的妹妹,我总会忍不住想,如果我有一个妹妹,她会每天都用她那软软的嗓音叫我一声‘葛格’,会跟我撒娇,那该有多好。我想,如果我真的有一个妹妹,我会保护她,不让臭男生欺负她,若有男生想追她,得跟我过招三百六十回,我才肯定他。”我说得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你想要一个哥哥,我想要一个妹妹,而且我们俩也谈得来,不如你就当我的妹妹吧。”
“你对几个女孩说了这样的话?”
我感觉方才和乐融融的气氛消失了,她又竖起了她身上的刺,随时扎我一口。
“我的动机很单纯,绝对没有其它不良企图。”我很诚挚地说,只差没对着荧幕举手发誓。“还有,我从未向他人提出这个请求。”言外之意,是告诉她,她对我而言是特别的。
“你真的会像待亲妹妹那样爱护我?”她问。
“绝无虚言。”她得不到手足之情,而我可以给她阿拓所推开的关怀。
她陷入长长的沉默,似乎在考虑我的提议。
“好呗,你就让人家圆一圆这个小时梦想吧。”我撒娇地说。
“嗯……”她故意吊我胃口。“看你如此可怜……好吧。”终于,她答应了。
“太好了!”我打出欢呼的表情。“快,叫一声‘葛格’来听听!”我要求。
“我又不是牙牙学语的三岁小娃娃,感觉很肉麻耶。”她似乎很难为情。
“快,别害羞,一回生、二回熟,多叫几次,你就会习惯的。”哎,真想看到她窘迫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等了好几秒,我才看到荧幕上浮上“哥”一个字。她坚持不用“葛格”,而是唤我一声“哥”。虽然只是从画面上看到字,并未亲耳听她唤一声,更不知道她的声音是否如我所想像的轻轻软软,但,我却有一种甜到心里头的感觉。
称兄道妹后,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些。
我说了许多军中的趣事,她总是静静地聆听,偶尔回应我。
她还是不太谈她自己,但对我的戒心已经不再那么重了。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当时钟的短针指到“2 ”时,提醒我们该休息了。
“你弟弟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在互相道别时,她对我说。“如果,我有这么一个呵护关心我的哥哥,我会非常幸福的。
刹那间,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即使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知道在线的那一端,有人如此懂我,我心底不觉涌起一股好柔好柔的温暖,顿时,稍早在阿拓那遇到的挫折与祖丧,突然之间,被抚平了,心里的阴至一扫而尽,开朗得一如晴空。
于是,我对她说:
“别叹气了,你当然是幸福的!因为你已经有我这个‘葛格’了。
***
三月,数馒头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褪下军服的那一刻,我突然好怀念那段战斗澡、出操、行军的日子。
退伍一个星期后,我那一双忙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爸妈,难得地把我排进他们的行事历,排开工作,约我吃饭谈事情。
“终于等到你退伍了。”妈说。
她坐在我的对面,留着削薄的短发,利落的套装打扮,眼神锐利,一副干练强势的模样。她说希望我能去念法律、政治,又说她在美的朋友已经帮我看了几间不错的学校。
我这人什么都很随便,就是受不了在吃饭的时候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于是,妈说她的,我左耳听,右耳出,畅意地享受我的美食。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外?”巴啦巴啦一堆后,妈终于记起来要问起我的意愿。
“我没想过出外。”
“什么?”妈皱眉。“你不是答应我们了吗?”
“我没有答应什么,我只说我考虑看看。”
“像你这种半调子,不出外,有什么出头?”妈提高声音。
妈被我漫不经心的态度惹恼,气得不自觉地举起刀叉,我从眼角瞄到一旁的侍者紧张地退了几步。
“妈,快把刀叉收好,它们是用来吃东西,可不是谋杀工具。”幸好我是坐在她对面,否则那把刀或许就候在我光溜溜的脖子上。不过,我最好防备一点,妈曾在立法院问政时,气得把麦克风丢向被她质问的可怜官员。虽然身为她的儿子,我也得小心应对,免得她失控把刀子丢过来。一来,让儿子为您服务。“我体贴地帮她的娃鱼排切块。
“被你气饱了,哪还有胃口吃!我一心指望你能出外去念念企管或法律,学有专精,可以回来好帮你父亲或我…
“妈,你一定口渴了吧,来,请用茶。”一杯水递在她眼前。瞧,我这个儿子多孝顺,怕她说得口干舌燥,立刻奉上一杯水,润润喉,让她有口水继续对我说教。
“那年你没考上任何一家公立高中,已经丢尽秋家的脸,我本来准备要送你出外,结果你说阿拓还小,你要陪他。”喝下一口水,妈的精神果然好多了,讲话更有力了。“后来,你考上师院,你说既然考上了,不读白不读,而我正值选举期间,实在无心烦这些,只好依你。好不容易等到你毕业,我国防部有朋友关照,你不用当兵就可以出外,结果你又说这对我竟选连任有影响,会落人口实,让对手有把柄攻击我。好了,现在你也退伍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