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让你看看这项消息。」骆冠禹将桌上的电脑萤幕转向杜圣文,萤幕上有今天报纸上的头条新闻。
「江仲帘被控利用网际网路,传播色情照片图利的案件!」这件新闻她知道,因为在午休时间,她去过图书馆,看过今天的重大新闻。
「你不觉得这事不大对劲?」
杜圣文摇头,「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一桩政客非法图利被查获的事件。」事情应该很单纯的,不是吗?
「不对,江仲帘不是这样的人,他给民众的形象非常正面。」
「有很多政治人物都是人前一个模样,人後又是另一副嘴脸。」
「江仲帘曾是我父亲的学生,他来过我家几次,我听过他对自己的期许、对国家的理想与抱负,所以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骆冠禹很笃定。
他的目光坚定而有力量,圣文发现,她无法拒绝骆冠禹这样的眼神。「你要我怎麽做?」
「查明事情的真相。」
杜圣文将书包放下,拉了把椅子坐在骆冠禹的旁边,骆冠禹将自己的位子移向左边,把电脑让给圣文操作。
杜圣文开始利用网际网路,追踪报上刊载的色情照片来源,时间大约过了十分钟,她发现事情不对劲的地方了。
骆冠禹看出她神情有异,知道事情有了端倪。
「发现到什麽了吗?」
「我利用网路追踪电脑的色情图片来源,结果找到一个中继卫星网站,而这个中继卫星网站,它才是图片的原始来源处。」
「既是如此,那他们又怎麽能让媒体、大众以为,这些图片是出自江仲帘的住处?」
该怎麽解释呢?杜圣文噘了噘嘴,想了会,才道:「这麽说吧,当你进入你喜欢的网站时,你是不是必须连接到一个开启的线路,利用这个途径,对方便可以在你睡觉的时候,把最新的资料传给你,而网路一旦开放,任何东西便都能传进来。我想他们就是用这种手法,诬陷江仲帘的。」
骆冠禹点头,他大约懂了。「可是我们虽找到照片的原始来源,但这样还是没有办法洗刷江仲帘的罪名。」
「有。」回到电脑前,杜圣文总是相当的自信。「我们可以用相同的手法,把这些色情图片传给一些名人,不管那些名人是懂电脑的、不懂电脑的;玩网路、不玩网路的,都一一陷害。」
骆冠禹明白她想做的事了,「你是想让媒体还有大众认清,这是一项诬陷行为。」届时,大家也就明白江仲帘只是个受害者,而不是始作俩者。
圣文点头,嘴角纳着笑,看了骆冠禹一眼。
四目相视,彼此间多了份崇拜与了解,他们之间已不像先前那般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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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厉害。」
在离开了网路咖啡屋之後,骆冠禹送杜圣文回家。回家途中,他深深的佩服起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孩。
杜圣文摇着头笑笑。「听过『着要在人前显贵,必得在人後流泪』这句话吗?我的厉害是牺牲了我的童年与欢乐换来的。」她踢走脚边的石子,觉得她的一切没有什麽好羡慕的,反倒是他。「我才真要羡慕你。」
「我?」骆冠禹侧头看着她小小的脸庞。「我有什麽好值得你羡慕的?」
「有。」尤其是在今天中午去看了他的高中生活之後,那种感觉就变得好深刻。「我听人家说,你小时候就被冠上『小科学家』之名。」
「我只是对实验器材有兴趣。」
「有兴趣也得有天分才行。」像她就对那些试管、酒精灯最没辄。「所以我想当初背负盛名的你,也应该有让你爸妈带你去测过智商。」
「是有过。」他点头。「你问这个问题,是想知道我的智商多少?」
「不。」她没那麽无聊。「我只是想弄清楚,当初你是不是也能越级就读?」他的情况是不是也跟她一样?
「可以。」他点头。
「但你却拒绝了!」
「我是懒,不想太早过有压力的生活。」基於这个原因,所以当年他才推掉越级升学的提议。
「所以你比我幸福,因为十年前,你享受了你的童年、你的青春、你的十七、十八岁,而我的生活却始终只有电脑与学位。」
「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很多人努力了好几年,却无法得到的。」
「所以我才说,人生在世,不能一切尽如人意,有一得便有一失。」上帝对人是很公平的,不是吗?
「其实你很幸运,有先天的好头脑,又有後天的好环境,来让你尽情发挥你的天赋,很少人能像你这麽幸福,所以你不该自怜。」
「我没有自怜,只是觉得有些遗憾,错过了一些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比如说,友谊,还有宿芬脸上那抹忘忧的笑。
「你後悔当初越级升学的决定?」
「不,当然不是。电脑依旧是我的最爱,我只是……只是觉得错过了一些快乐,真的很可惜。你知道吗?这就是我今天看到高中时候的你,会那麽震撼的原因,因为以前的我,脸上从来没有那麽开朗的笑容,也没有可以谈心的好朋友。」她唯一的知己,是她的电脑。
「另外,我从来没玩过扑克牌,我连你们口中所说的『排七』、『捡红点』都不会玩。上个礼拜六,宿芬带我去冰宫,那是我第一次穿溜冰鞋;穿溜冰鞋的我虽一站起来就跌倒,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虽然拥有了很多人所羡慕的高学历,但相对的,他们也有很多东西是我所不会的。」
「比如溜冰吗?」
「这只是其一。很多年轻人该做的、该玩的,我全错过了,像是夜市,我没逛过,男生,我没暗恋过。」从小到大,她就被父母保护得好好的,虽然读书是她的最爱,但长大了她才明白,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比学历更重要的东西要知道。
骆冠禹看着杜圣文说出她心里的感觉。为什麽?为什麽她内心里明明有很多的不乎,该是说得很激动的,但她表现出来的却很平静,像是在单纯的叙述一件事罢了?
难道她真的忘了该怎麽生活、该怎麽享用青春了?
「走吧。」骆冠禹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去溜冰,教你玩扑克牌,带你去逛夜市。」
他们一项一项的做,把她失去的全部补回来。这是他唯一能对圣文做的。
杜圣文就这样让骆冠禹拉着跑。
凉风打在她的脸上,她的手紧紧的让个不算熟的男人握着,但……她却觉得很有安全感。
杜圣文放纵自己的拘谨,奋力的迈开步伐,追着骆冠禹。在他身边,她的心很想飞。
第三章
圣文让心自由的第一站,是儿童乐园。
其实在她还好小、好小的时候,她就来过这个能带给人欢笑的地方,只是随着年龄渐长,她让繁杂的事情缠身,忙得没时间再来。
坐在太阳轮上,圣文趴在窗口前看夜景。城市的点点灯火闪烁在大片夜幕里,像是一闪一闪发光的星星,而川流不息的车辆顺着山势攀爬,蜿蜒成龙的模样,像是龙在飞天。
刹那间,圣文的心情回到了小时候,她可以无忧无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我真的好喜欢这种感觉。」她回眸看向骆冠禹,问他:「你怎麽会想带我来这个地方?」
「因为我认识一个女孩,她好喜欢游乐场的气氛。每一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拉着我到游乐场去坐云霄飞车,趁着那种被抛高、甩下的刺激,发出惊声尖叫,继而宣泄她的下满。」他看了圣文-眼。
「如果她心情好,也会拉着我来,这时候她会玩点不一样的,比如说,坐坐太阳轮,看看窗外的夜景,而她的脸上,就会浮出好满足的神情。」
骆冠禹在说那个女孩子的事时,脸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让明眼人一看,就懂得他深深恋着他挂在口中的女孩。
「她是谁?你时时刻刻惦记在心的那个女孩子是谁?」是哪样的女孩能让他流露如此深情的表情?是怎麽样的女孩能让他牵念,放不开手?圣文好奇的眼流转在冠禹清朗的面容上,追问着答案。
冠禹有股冲动想全盘托出,说出那个让他时时记挂在心的人是她,是十年後的她。但面对圣文如此清澄的目光,他如何开口说明他们两个之间的事?
他能跟她说:十年後,她是他已离异的妻子吗?
他能跟她说:十年後,她的父母将死於那项政治阴谋吗?
他能跟她说:十年後,她对她父母的死深深自责与内疚吗?
或者,他能跟她说:他这次回到一九九九年,并不全然是为了阻止电脑病毒程式的开启,他有大半的原因是为了挽回她父母亲的生命,救赎她的自责吗?
怎麽说呢?
稍早,她才跟他提起她失去多少的青春岁月,说她多麽渴望像个普通高中生那样,只为了强说愁的事而烦心,现在他怎麽开得了口去对她说,因为她拒绝援助资研院,而导致她的父母亲死於那项阴谋里?